锐哥儿呆坐了半晌,他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之前好多人都说,父王是心思通达之人,父王时不时外出,是因为他喜欢纵情山水。
父王画的那些画,就连当世大儒都称赞,说父王生性洒脱,画中体现了远离世俗的意境。难道这些当世大儒,他们全都瞎了眼?
母妃你怎么说……怎么说父王有野心,想要心怀不轨呢?就算父王夺了高位,凭我这三天两头打架的本事,我也没皇太孙能干,也坐不稳那个位置。
母妃,你一定是想岔了。”
三王妃看了锐哥儿一眼,她狠下心揭露现实,
“如果你父王争到那个位置,你又是无能之人,大不了他换个人培养就是了。你以为你是嫡长子,你父王就没法子了?到时候他把我废了,重新娶一个进门,生的照样是嫡子。
锐儿,咱们的处境已经很难了。
你如果还像之前那样,在皇宫里为所欲为,打架斗殴。你把堂兄弟都得罪光了,要是你的皇伯皇叔都以为,你就是个没用还捣乱的废物。
今后哪一天,一旦父王母妃遭了大难,还有谁会怜惜你?愿意在关键时候拉你一把?”
锐哥儿想到,前些日子因为二皇伯被冷落,自己欺负晨哥儿时,皇太孙护着晨哥儿的场景。
再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心情不好和皇孙伴读打架,以前翰哥儿还帮他。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然变成了单打独斗,不光是朝臣的儿子,连翰哥儿都开始疏离他了。
锐哥儿一想到,这些日子受的窝囊气。再想到他爹失势,自己从一个欺负别人的人,变成人人喊打,人人疏离的对象。他打了个寒颤,对三王妃说道:
“既然这样,咱们就帮着父王,想办法拿了那个位置。这样一来,不就没人敢狗眼看人低了?”
三王妃苦笑了一声,摸了摸锐哥儿的头,
“锐儿,你在皇宫里和皇太孙他们争斗,你究竟是赢得多,还是输得更多?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你和皇太孙他们的争斗,尚且不能保证自己稳赢不输,又何况你父王呢?
你太子皇伯,是你皇祖父悉心教导的储君,他入朝理事这些年,朝臣们都对他称赞有加。听说最近半年,你皇祖父已经在逐渐放权,让他全面处理政务了。
你五皇叔是出了名的战神,宁国的军权由他一手把控。有他支持你太子皇伯,你父王拿什么去争去斗?
你二皇伯现在重新入朝,他向来支持的也是太子。你父王就算有外祖父撑腰,他以一敌三,胜算又是多少?
再说了,你外祖父会帮助你父王,难道其它王爷的姻亲,就不会帮他们吗?
太子妃的娘家宰相府,是皇上看重的臣子,李宰相会不帮着太子?
皇后的娘家高家,国舅爷虽然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了,但高家仍然执掌了一方兵权。你父王打太子的主意,高家岂能答应?
二王妃的娘家是金家,朝中大半文臣,都是金太傅的得意门生。锐儿你说,一旦双方争斗,这些朝臣会支持谁?八壹中文網
再说了,你外祖父是吏部尚书,可吏部侍郎邹旌,可是你五皇叔的大舅子。邹家兄妹的才能和名声如何,锐儿应当清楚。
四王妃的娘家闵家,掌管着刑部。就算四王爷不选边站队,一旦三王府失势,闵尚书也会找太子表忠心,对你父王落井下石。
这样算起来,锐儿你说,咱们拿什么去争去斗?”
锐哥儿受了大刺激,他红着眼眶对三王妃一拱手,
“母妃,我要去上书房了,再不去要迟到了。”
三王妃叹息了一声,把锐哥儿搂在怀里,对他说道:
“今日这番话,所涉及的利害关系,母妃只说一次。
锐儿,母妃现在顾不上你父王,也顾不上你外祖家,他们要去争去斗,母妃都拦不住。
母妃只想让你改一改性子,别去和堂兄弟争斗了,也别忌恨你五皇叔。
你要是在宫里表现得好,今后三王府面临倾覆时,或许你皇祖父和五皇叔他们,会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对你网开一面。
至于多的,母妃已经不敢去奢望了。”
锐哥儿抬起头来,三王妃的一滴泪,正好滴落在他脸上。
锐哥儿陡然间发现,不到三十岁的母妃,鬓边竟然出现了不少白发。与前些日子相比,她明显瘦了不少。
锐哥儿心神一震,想到他父王出事了,自己就是府里的顶梁柱。
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心情不好,就四处打架斗殴。母妃为了自己,没少去找人低头赔罪。
锐哥儿心里一番激荡,小小年纪的他,终于清晰认识到:今日不同往时,三王府已经失势了。如果自己再不懂事,今后可能就会被打落尘埃,再也爬不起来。
他用手绢给三王妃把眼泪擦了,抱着三王妃依偎了一会,对她说道:
“母妃放心,我一定改,今后去了上书房,我再不会争强斗狠。我会听先生的话,用心习文练武。
只要我表现好,就算父王犯了大错,皇祖父也会网开一面,给我们一条活路的。”
三王妃摸着锐哥儿稚嫩的脸,对他微微一笑,
“嗯,如果锐儿今后表现好,你皇祖父看在锐儿的份上,应该会网开一面的。”
锐哥儿离开王府,去皇宫之后,三王妃的奶娘刘麽麽前来。她从怀里掏出一叠契约,递给三王妃,
“王妃,都办妥了。
老奴找了人在驻州边境,买了几个庄子,一个院子和几个铺子,我让人全部打理着。那些下人奴仆,他们的身契全都在这里。
王妃放心,都是用寻常人家的名义买的,没人会怀疑到三王府。
王妃当年出嫁时,太夫人交给了老奴一些人脉。她说皇家乃是非之地,万一今后王妃需要人手,这些人脉都是可用的。
老奴就是找了这些人,让他们出面做了这些事。这些人都签了卖身契,他们的身契,是和房契地契放在一起的。”
三王妃看了看那些契约,对刘麽麽说道:
“辛苦刘麽麽了,祖母远见卓识,有大智慧。
祖母还在时,父亲的野心被祖母压制,向来安分守己。祖母过世不到十年,父亲的野心,也就上来了。
我只想在万不得已时,给锐儿留一条退路。驻州靠近湪城,只要父皇愿意留锐儿一命,五皇弟夫妇心怀慈悲,会看顾锐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