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乐瞪大眼睛,缓了好一会才明白甄释的意思:“撮?撮合?你确定没搞错?”
“千真万确。”甄释笃定点头。
“你为什么如此确定?”
“我就是确定以及肯定。”甄释并没有跟余知乐解释过多,余知乐也就没再刨根问底,“那既然这样——”
话说到中途就没再继续,他实在无法想象咋把这俩人捏合到一起,就现在来看,看不出一点央帝对林梦觉有意思,林梦觉也不像是对央帝感冒的样子。
哎呦我个大草!
这他妈的咋搞啊!
甄释眼瞅着余知乐把自己头发揉乱,看来是真的抓狂了,他迈前一步,轻轻把余知乐头顶的乱发理顺了。
余知乐仰脸瞧他,这样的甄释又不像乔北溟了,那家伙只会跟自己耍脾气斗嘴置气,如此温柔的时候屈指可数。
甄释真的是乔北溟吗?
“我现在退出游戏还赶趟吗?”余知乐往后退一步,被甄释夹住脸颊捧了起来,“不能!”
“难度实在太大了。”余知乐迎上甄释,目光锁住对方,“甄释,你会爱上一个折磨你的人吗?”
也许是因为余知乐的眼神太过刺眼,甄释躲闪开来,别过脸:“也许——”但他又不失希望,渴求从余知乐获得另一个答案,转而反问,“你呢?”
“我?”余知乐笑了,爱上一个折磨自己的人,那得多疯狂,“怎么可能?!原谅这样的人已经够吃力了,还要怎么去爱?”
“是么——”甄释也没有表现任何不悦,但这话已经刻入心口,他捏住衣襟,仿佛那里被什么堵住了。
拷打的声音消失了,余知乐这才鼓足勇气走回水牢,他不敢靠近,生怕见得是一具林梦觉的尸体,只远远观望。
水牢里的林梦觉早已伤痕累累,血肉模糊,胸襟的衣服早已被扯下,露出一片雪白胸膛,而那里早已经用烙铁烫烂了,发出阵阵肉焦的臭味。
不说皇帝恨师尊他是不信的!肯定是这位没心没肺的林梦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小肚鸡肠的央帝,仇恨都等着现在报个够呢。
央帝瞟了眼一旁手持钢`鞭的酷吏:“停下做什么?接着打!”
此时的林梦觉奄奄一息,挂在锁链上,犹如垂在上面的一条死鱼,也不挣扎,也不动弹,除了脸庞,全身上下无一处好地方。
那钢`鞭带着倒刺,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白骨尽露,不忍直视。
林梦觉头微微抬头,与余知乐四目相对,嘴角往下不断落着血丝,那般的可怜,让余知乐瞬间梦回十三层,在学校门口西露米被七个男生围攻的场景。
林梦觉在那里,什么也没说,和西露米一样从未向自己喊过一声救命,也从未有过一句告饶。
余知乐再也忍不住,不顾甄释阻拦,跑进水牢里,一把抓住抽向林梦觉的钢`鞭:“陛下!他现在已经身受重伤,再打就要没命的!”
央帝身旁的一群酷吏见他如此,皆是吃惊,没想到一个小小狱卒胆子竟如此之大。
那酷吏用力往回拽鞭子,竟然拽不动,余知乐力气是大的,两厢撕扯下,酷吏气得变了脸色。
皇帝瞄了眼甄释,责怪他看不住自己的小情人,甄释也没想到余知乐真就这么冲动,正欲求情,但是酷吏不同于狱卒,可不讲什么情面,另一人举起鞭子狠狠抽了余知乐一下。
这一鞭子下去,余知乐疼得差点咬断舌头,这时他才感到林梦觉遭了是什么罪,吃了的是什么苦。
手松开鞭子,趴在了地上。
“无法无天!”央帝恨恨道,“你以为仗着自己是邹卿的爱人我就不罚你?!”
甄释迅速跑过来,跪在地上:“陛下!”
同时他也知道就算是自己求情也无济于事了。
“邹卿,你不会管教你的小爱人,朕帮你管教——”
皇帝的管教要不得。
余知乐深知自己根本顶不住五鞭子。
眼瞅着酷吏的鞭子再一次降临——
“苏何——”
就在这时,原本垂着脸的林梦觉忽而发了声,他原本嗓子灼烧,不能言语,这一句却是从腹腔发出,用内力逼出的话语,着实让余知乐大开眼界。
央帝从他口中听到自己名字时,明显身子震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瞧着他。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酷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又是一鞭子,打得林梦觉身形随着锁链一晃,这一下打得林梦觉的绿衫袍瞬间划出一道血檩子。
鞭子收回时,又甩在了他的脸部,在脸颊留下一道细长口子,把这张朦胧如玉的颜破开了。
“我不是说过要避开他的脸吗?”央帝眼睛一瞪,酷吏吓得魂飞魄散,早没了施刑时的冷酷无情。
“小的一时失手!望陛下恕罪!”
“拉下去,碎成肉泥。”如此残忍,央帝却说得如此轻巧。
酷吏被拉走,只剩下哭嚎还在牢狱里回荡:“陛下饶命啊!饶命啊!”
只因为多擦出了一道伤就把人碎成泥——
余知乐脊背发凉,后怕不已,真真就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央帝缓缓走到林梦觉跟前,单手托起他的下巴:“师尊,你为了一介小吏竟肯唤我名字了?”
林梦觉抖着一张苍白唇,张了张嘴,血就往外涌,止也止不住,这时他才想起自己不能言语,恐怕刚刚唤一下名字已经耗尽全部心力,他只得用食指比划道:是我的错,你怪罪于我,莫要迁怒他人。八壹中文網
他食指悬空画了半天字符,央帝这般聪明的人哪能看不懂,但他故意看不懂:“师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到?”
林梦觉也知道他故意戏谑自己,他受着重伤,脸上的肌肉都在震颤,举起一只手都已经拼尽全力,但他依然摸索着央帝的手,用食指在对方掌心一笔一划道:别迁怒他人,我一人之过,自当承受。
“如果我偏不放过他呢?”
林梦觉突然神色一变,伸出一只手,朝着央帝打出一道绿色光波。
因为林梦觉已经瞎了,看不到央帝,这一下打得偏了,擦过了央帝的脸颊,只在皇帝的面上留下一条细疤。
光波砸在墙壁上,落下一个浅坑。
所有人大吃一惊,见到如此光景,余知乐这才有了进入仙侠本的真实感。
舞刀弄剑那是武侠,有波有光才是仙侠么!
“师尊只有为了别人才肯反抗一下,为自己,竟连一句申辩都没有。”央帝这话说得仿佛在为林梦觉惋惜。
他转过身,走到余知乐跟前,用脚尖提起余知乐的下巴,说道:“九转圣子,镇罗玉遥仙,这般的人物对你如此看重,是你的福气呢!”
这福气有毒吧?
余知乐想翻个白眼,但又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做,只得憋着。
甄释紧张关注着央帝一举一动,生怕对余知乐做出点什么,可他此时的心情又复杂一分,终归是一句话未说。
央帝一摆手,对太监道:“来人,把师尊送去阳寒洞养伤,这花着一张脸,怎么见人呢!既然师尊对这小狱卒这么偏爱,便让他伺候去吧!”
甄释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往外送的时候,自己也诧异了下,不是说好了不管余知乐怎样都置之不理么。
可似乎保护守护余知乐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上了劲儿,真就是戒不掉的瘾。
他握住拳头,这一次是真真怕了。
他真的爱余知乐吗?
多可怕的一个假设!
“邹卿!”
甄释猛一抬头,面上尽是来不及褪去的惊慌。
“怎么了?我对你的小爱人还是比较宽容吧。”
“谢陛下手下留情!”
余知乐站起身走到林梦觉跟前,解下锁链,弯腰抱起了林梦觉。
当余知乐抱着林梦觉从甄释身旁走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心头起了莫名的情绪,他也说不准那是什么,只是有点胸口酸胀而已。
央帝默默的打量着甄释,似是看出了点什么:“邹卿,原来你是单恋吗?”
+++分界线+++
阳寒洞真如名字一般,天寒地冻,明明外面是艳阳天,里面冷风呜呜的吹,四下皆是山石,石头上落着厚厚积雪,雪也不化。
余知乐冻得不行,但还是抱紧了林梦觉,轻拿轻放,把他平放在阳寒洞的冰床上。
也不知林梦觉是修得什么内功心法,对这寒气倒也没什么感觉,只是蜷着身体,一个劲儿的咳嗽着。
余知乐也不是医生,也不会什么医术,更没有药膏,眼瞅着林梦觉难受反复帮不上忙,急得团团转。
“林——”本要直呼其名,后又想到被林梦觉救了一命,这么叫不妥,改口道,“圣子大人,您怎么样了?”
林梦觉摆摆手,示意余知乐伸出手,他照做,掌心冲上,九转圣子用食指在他掌心写下:多谢。
仅这二字。
余知乐更急了:“您这个样子是不行的!您不是仙儿吗?不知道如何医治的法子?”
林梦觉单手支起身子,继续写下:无妨,我受十一道天雷,身体已然受损,等过了十一个时辰,身体自然痊愈。
“可是你身上的皮肉伤——”
‘无碍。’林梦觉忽的想起了什么,笑了,‘怎么突然对我好了起来?’
余知乐吞吐半天,他不想说自己把对海默和西露米的遗憾都放在对方身上,可眼下要撮合林梦觉和央帝,无异于把羊推入虎口,他万万做不到。
“虽然你是个讨人厌的老酒鬼,不过还有招人喜欢的地方。”
这话让林梦觉听了,突然大笑出声,可怜他嗓子哑了,蹦出几个难听字节就消了音。
‘你倒是有趣。’
林梦觉大睁着眼睛,摸索两下余知乐的袖口,抓住他的胳膊试图站起来,可是脊骨折断,终究是废了,试了两次便累倒下去,没再起身。
“你以前是如何对待央帝的,害他如此恨你?”
林梦觉也不回,仰面躺在冰床上,那冰床就是一块大冰砖,凉得刺骨,林梦觉倒是躺的舒坦,他一伸手,在半空画出一道圈,食指发出微光,一划,在圈里写下:不过是下雨天让他为我跑十几公里买个包子,回来时浑身湿透发烧了……
呃——
虽有点过分,但,还好。
他歪头细想,又写道:暑伏让他顶着日头跪在大太阳底下罚站,跪了三天两夜……
师父要求弟子严格些,也没什么。
“为何罚跪?”
‘其他弟子偷了我的玉簪,我以为是他偷的——’
“……”
‘他十四岁年那天,我让勾栏院的十几个小姐们给他开了`苞,让他从未成年步入成年,庆祝庆祝,我也是为了他好。’
为他好?
十几岁的孩子耶,不会吓到吗?
什么恶趣味!
‘十八岁时,我骗他偷看瑶池仙女洗澡,差点被王母娘娘活剥了皮……’
这么一说,话可就停不下来了,一直写到了余知乐哈气连连,也不知划拉了几个时辰,他终于理解央帝为何恨他了,这些事儿换了谁,谁能受得了啊?
“你真应该好好反省反省!”余知乐无奈。
林梦觉停下食指,在最后一句话上点下句号,迟疑半天:‘可是,爱一个人,又何错之有?’
他垂下手,脸朝着自己写的字,眼睛也看不见,不知自己的句号点在了哪里,一片空茫。
字一点一点散去,不知何时,余知乐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师兄!”
脚步声起,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