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池城原本也是北庭下辖之地,不过两年前被卫特人占领,这里现在已经是卫特人的前线了。
卫特人是北方草原游牧民族,这些年不断南侵,渐渐的也演变成了半游牧半农耕的文明,比如北庭军丢掉的三州之地,现在也成了卫特人的享乐之所。
离开北庭后,大部分的路都是戈壁,路上也会有一些绿洲,这些地方就是沈行知一行歇脚之所。
从离开北庭开始,沈行知就察觉到在附近有卫特人骑兵游荡,但这些骑兵并没有上来劫走物资,看起来更像是在监视。
沈行知一行都是徒步,连他这个当官的都是走路,只因北庭军战马太过稀少,也只有指挥使亲军是一支五百人的骑兵。
但是卫特人就清一色骑兵,甚至他们族中男子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也难怪战场上北庭军一直处于劣势。
其实对于什么卫特骑兵,沈行知根本不放在眼里,只要他愿意,可以一夜之间一人横扫千里,管他多少卫特人,全部杀的一干二净。
但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这个世界最大的意义,应该就是那几個仙人,尤其是警幻仙子。
可惜沈行知以神念横扫天地,却并没有发现仙人的蛛丝马迹,所见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甚至那些道观寺庙中,也没有超凡的力量存在。
“什么鬼啊?总不至于还要谈情说爱才能见到警幻仙子吧?”沈行知感觉有些无语,对这样一个凡俗世界他已经提不起多少兴趣了,可偏偏他就没有什么办法。
一路上沈行知听到最多的就是士兵们的抱怨,抱怨朝廷腐败,抱怨军中将官贪污,沈行知没有去做什么,更没有呵斥这些士兵。
因为沈行知所知道的比这些士兵了解的还要黑暗。
作为北庭军佥事,沈行知晓得朝廷其实一直是有俸禄和粮草补给的,虽然数量上确实有些不足,但不至于严重到现在这种程度。
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从户部下放钱粮开始,一层层一级级的盘剥截流,等到北庭后已经只剩十之二三了,而就是这仅剩的十之二三,还全部落入了指挥使石崇的私人腰包。
指挥使是三品武官,石崇更是缮国公嫡系后人,不仅自己手中有兵,朝中更是有人。
另外据沈行知了解,这石崇如此肆无忌惮的贪墨军饷粮草,也是为了打点关系想要调离北庭。
趁着无人注意时,沈行知用手指戳破了车上麻袋,果然里面是白花花的大米。
如今北庭军都在饿肚子,这还有十车大米,不用想就能知道,是指挥使石崇将军粮卖了换成金银,多半这家伙已经找到门路,这是准备要最后狠捞一把拍屁股走人了。
对此沈行知依旧是不动声色,等到第二日队伍继续前行,他戳破的那个麻袋越漏越大,最后终于被士兵发现了。
看到麻袋中白花花的大米,一个个士兵就像看到了绝色美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押运的竟然是大米?军中无粮,这些米是何处来的?运往玄池城换的又是什么?”郝大壮一脸不解,他只是个底层军官,只知道奉命行事,深层的东西并无了解。
“还不明白吗?这些是军粮,被咱们指挥使给卖了。”沈行知不装了,他走到另外一架马车旁,手中竹棍又戳破了一个麻袋。
依旧是白花花的大米流出,洒了一地,看的一群士兵心疼不已。
“有米为什么不给我吃?卖了军粮钱呢?为什么半年不发俸禄?贪官,这些该死的贪官。”一个士兵满是恨意的说道,再傻的人也知道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沈行知看到这群士兵的情绪变化,又给他们添油加醋了一把。
“我觉得现在咱们最应该考虑的不是这些,你们就不好奇,如此重要的事,指挥使大人为什么不让他的亲兵来做?为什么是我们?”沈行知从走出北庭军营地那一刻起,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己这是刚穿越过来,就做了替罪羊。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郝大壮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有些愤恨的说道:“大人是说我们都做了替罪羊?”
“你们应该都有所听闻,指挥使一直在谋求进入朝堂,而贩卖军粮贪污军饷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一旦查实便是死罪。可每次军粮都是我们在押运,你们说最先死的会是谁?”沈行知彻底摊牌了。
士兵们一脸愤怒,但更多是绝望,他们无权无势,这明摆着是石崇拿他们当替罪羊了,等到石崇离开北庭,新的指挥使接任,欠饷和军粮丢失的案子定然爆发出来,到时候大概不会牵扯到石崇,而沈行知和这些士兵却没一个跑得掉。
新的指挥使也可能官官相护,用一个六品佥事的人头,还有五十几个小兵的命,将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
给无知的普通士兵一个交代,也给朝廷一个交代。
这种套路不算新鲜,但是古往今来屡试不爽。
“他娘的,我们拼死拼活在前线打战,到头来还要背上个无法洗刷的罪名?我要去杀了那些狗官!”有暴躁的士兵忍不住了,本来北庭军就处在哗变的边缘,这真相一出没人咽的下这口气。
这种气氛很容易传染,顷刻间群情激奋,一群人扬言要杀回北庭,宰了石崇将真相公之于众。
不过此时沈行知叫住了这群已经上头的士兵:“慢着,这口气谁也咽不下,但咱们不能这样鲁莽的杀回去,你们信不信我?如果愿意听我的,我保你们荣华富贵,不仅能出了这口恶气,还能诛杀贪官奸佞,将来光宗耀祖。”
“大人有什么计划?”郝大壮代表一群士兵问道,他们都是武夫一时冲动,但这时候沈行知这样说,多少还是让人心动的。
如果就这有杀回去,就算杀了石崇公开真相,最多也就出口恶气,可性质就变成叛军了,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死路一条,还会连累家中父老妻儿。
“跟我去玄池城,我们继续完成这笔交易,不过粮咱们不卖,钱咱们还要照得!”沈行知高深莫测的说道,他表现的非常自信。
两日后沈行知等人来到了玄池城外,在僻静处,早有一行人等着他们了。
以前也是这些人,一群穿着汉人衣服,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卫特人。
这些卫特人骑着高头大马,马背上还挂着强弓,显然还不是一般的卫特人。
为首一个看起来异常魁梧的卫特人瞟了一眼沈行知带来的马车,而后对着身后轻轻招手,接着一个手下捧上一个上锁的木箱,看起来很沉的木箱。
这种交易沈行知已经有过好几次了,按照正常流程他们会拿着这个木箱回北庭交给石崇,然后事情就结束了。
不过这一次郝大壮接过木箱后,卫特人开始接手沈行知带来的马车时,他却突然用竹棍挑开了带锁的木箱。
那木箱上有一把铜锁,却被沈行知轻易就挑开了。
木箱打开里面是明晃晃的白银,在阳光的照射下非常耀眼。
“慢着,先别急着走。”沈行知大声说道。
“你什么意思?”卫特首领一脸不解的看着沈行知,当面打开木箱已经让他很意外了,现在对方竟然还叫住了自己。
“当然是好好算算账了?每次我们送来军粮,都是连马带车的给你们,你就给我们个破箱子,你这银子是买粮的钱,那马钱和车钱怎么算?”沈行知一副社会人的样子说道,还颇有几分黑帮交易的感觉。
卫特人首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了片刻才说道:“这是与你们指挥使商量好的价钱,你算什么东西?难不成还想要些好处?”
“对,以前的车马加上今日的,我要一次收回来。”沈行知理直气壮的说道。
他这一说倒是把对方给逗笑了,只见对方轻轻挥手,而后上百骑兵就将沈行知一行人团团围住。
这明显是敌众我寡,不过与沈行知同来的士兵都没有胆怯,他们也是结成一个圆形的战阵,紧握手中长矛,准备拼死一战。
卫特首领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便一脸玩笑的朝沈行知问道:“那你说是想要多少?”
沈行知也笑了笑,他轻轻抬起手中竹棍,然后语气平和的说了句:“要你们的命。”
所有的卫特人都笑了,他们准备放肆的大笑。
可惜没有一个卫特人笑出声来,只见沈行知手中竹棍化作一道闪电,眨眼之间穿过所有卫特人中间,然后这里一百多卫特人全部从马背上坠落,更是一个有气的都没有了。
郝大壮等人直接看傻了,这一刻他们看到沈行知的身形无比巍峨,在他们眼中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吗?
“还愣着干什么?咱们可以骑马回去了。”沈行知提醒着郝大壮等人,而后他率先上了一匹马。
说实话做这些事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付一群凡人实在太没挑战性了。
两日后沈行知等人再次返回北庭,不过在城外他们先将那十车军粮和战马藏了起来,而后沈行知带着郝大壮和大部分士兵返回了军营。
这一次沈行知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走在前面,郝大壮捧着装满银子的木箱走在后面,两人走进了石崇的大帐。
“辛苦了沈佥事,东西放下就出去。”石崇看也没看沈行知一眼说道,此刻帐中还有另外人,都是石崇的心腹。
沈行知也没有说话,只是对郝大壮使了个眼色,然后郝大壮就双手一抖,那装满银子的木箱跌落在地,明晃晃的银子散落了一地。
“你干什么?毛手毛脚的。”石崇见状大怒,更是愤怒的赫然起身。
“指挥使大人不打算解释一下,或者狡辩一下吗?”忽然沈行知一脸玩味的说了一句。
“大胆,来人将他们给我拿下。”石崇怀疑沈行知已经知道了,便立即下令要捉了沈行知。
不过还不等帐外亲兵进来,帅帐之中便剑气纵横,接着沈行知的声音响彻整个北庭军营,他的话更是让所有北庭军士兵一片哗然。
“指挥使石崇通敌叛国,贪污军饷贩卖军粮,其罪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