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更冷了些。
一道黑影从夜枭的身后显现出来。
这道黑影初时极淡,就像是夜枭的影子,但渐渐就像是从夜色之中生出血肉,走到夜枭身侧时,是一名身穿黑衣,面色冷峻的男子。
他的面容、身材、甚至步态,和夜枭几乎完全相同。
除了他的神色比夜枭显得更冷。
“你真的决定要和主家为敌?”
这名和夜枭几乎完全相同的修行者不带什么情绪的问了一句。
“主家总是以为,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到最后我争的只是我的荣华富贵和我一个人的面子,但我争的,是我们所有兄弟的面子。”
夜枭却是淡淡的笑了笑,转头微讽的看着这名和他面容几乎完全相同的修行者,道:“而且你又何必故意问我,若我真不做这样的决定,恐怕你第一个就会刺杀我,不用主家的修行者动手。”
这名和他面容几乎相同的修行者没有掩饰的点了点头。
他可以为夜枭死。
但若是夜枭做出令他和绝大多数人都失望的选择,那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夜枭,让夜枭死去,然后自己接替夜枭的位置。
长陵的高处。
一座专门用于观星的楼阁之中,一名面容看上去很是慈和的老人用玉壶倒出血样的美酒,他突然不知道想起什么美好的事情,忍不住微笑起来。
当清冽的酒香开始从水晶杯中溢出,他慢慢的抬起头来。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这名老人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李思,将这杯酒推到他的面前。
“李布相,长陵李家的主人,二皇子的老师,商先生此次的变法,一半是出自皇帝之手,一半却是由您之手推动。”
李思慢慢的喝起杯中的美酒,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种酒的涩味却是极浓。
“我也知道你是谁。”
李布相似乎觉得他很有意思,他再次笑了起来,道:“你叫李思,严格而言,你算是我的远方堂弟的儿子,虽然我连你父亲都从未见过,但终究是有些关系,你是陈不害的弟子,在韩地修行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我知道,只是你不想出名。你推崇法治…原本来长陵,便是有着要大展拳脚的心思,只是我想知道,你明明和我有诸多关系,为什么不来找我?”
“主动送上门来,便未必会被高看。”
李思平静的说道:“若是您觉得我有用,就如您找商先生一样,即便我藏在陋巷,也会被您找出来。”
李布相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否认同他的这几句话,他却是没有再认真看这名少年的眉眼,而是转头过去看向远处漆黑的街巷,然后轻声道:“南宫家要夜枭停手,你觉得夜枭会如何?”
李思很平和的摇了摇头,道:“夜枭不会顺从。”
李布相已经收敛了笑容,却是饶有兴致的说道:“为何你会这样觉得?”
“一个人在长陵走到高处,他总是会想争一争,像夜枭这样的人,对于南宫家而言,是那种随时可以替换掉的人,然而看他爬到这样高度的轨迹就知道,他不会甘心做这种随时被替换掉的人。”李思道。
李布相点了点头,道:“你很聪明,所以你认为夜枭一定会叛。”
李思看了他一眼,已经不用再说。
李布相也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若用你,你将来会不会叛?”
李思淡淡的笑了笑,道:“我觉得这并非是您这种人需要问的问题。”
“哦?”李布相有些意外他的回答。
“我若是要叛,要不你杀了我,要不我杀了你。”李思道:“若是让我成长到能够杀死你的地步,便说明你对我十分放心,甘心让我取代你在长陵的位置,若不是,那在我叛之前,你便已经杀了我。所以这种问题毫无意义。”
“这座城最缺的是什么?”
李布相的面色没有丝毫的改变,他很是温和的看着李思,再问道。
李思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并非是缺少像顾离人那种逆天的存在。它最缺的,始终是平衡。”
李布相淡淡的说道:“唯有让这座城始终平衡,才能让这座城更平稳的向前,不断强大。”
“南宫家会遭受夜枭的反噬,不管他们谁胜谁败,似乎都没有谁会将注意力投向巴山剑场这些年轻人。”
他略微顿了顿,看了一眼李思,道:“要击败一个人,未必要先击败那个人本身,让他不断的失去,让他怀疑一切,便能彻底改变和击溃这个人。”
“王惊梦太出挑了。”
他略微顿了顿,道:“这些野草,不能肆意的在长陵生长下去,你看到了那颗星没有?”
李思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垂首沉默不语,骤然听到这样一句,他愣了愣,抬起头来。
他原本根本不知道李布相所说的是哪一颗星,但是顺着李布相的目光望去,在那片星空里,他却骤然明白了李布相所说的是哪一颗星辰。
南方的那片星空里,有许多明亮的星辰。
然而其中有一颗,却在夜空里闪耀着诡异的猩红的光芒。
“那颗星叫做妖惑星,很多年才会出现一次。”
李布相也眯着眼睛看着那颗星,那颗星的光芒倒映在他的眼瞳深处,让他的眼瞳变得猩红一片,“那颗星不会带来灾祸,但是会和一柄奇特的剑产生独特的感应,可以让人找到那柄剑。这颗星的出现,便意味着那柄剑也即将出世,会被人再次找到。那柄剑就叫做妖惑剑。我要你找到这柄剑,然后废掉林煮酒。”
李思的面容也没有什么改变。
他甚至没有问这柄妖惑剑的问题,他只是想了想,道:“为什么是林煮酒?”
“聪明的人有很多,但又聪明又无法改变的人,却很少。”
李布相说道:“不巧的是,林煮酒好像就是这样的人。”八壹中文網
“若是得知您这样的评价,恐怕他会很开心。”李思说道。
李布相笑了笑,道:“那未必,说不定会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