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道长轻捻着程小棠筛出来的砂石,颔首道:“没错,是丹砂。”
谁都没想到,平平无奇的小山谷里竟然隐藏着丹砂矿。或许是前些天的暴雨冲刷掉表层,轻易就被挖出来了。
“哇!发财啦!”程小棠脸上的小梨涡里满是笑意,“师父,丹砂是不是很贵呀?”
果然是负负得正,栖云道长和萧昀舒两个正值本命年的人凑到一起,挖野菜都能挖到炼丹必备的丹砂。
她为了改造工具一直想着寻找炭脉和石油,忘了洪州一带的南方正是盛产丹砂的地形,这可真是天降横财,不收都说不过去。
当今圣上出于对道教的扶持,并不限制道士自行开采丹砂。
“还真是巧。”
在场唯一有开采权的栖云道长眉梢微挑,邪魅笑道:“棠宝,这片山头归咱们师徒俩了。”
信国公对丹砂没兴趣,更在意萧昀舒所说的“上有丹砂者,下有黄金”这句话。他是不差钱,但世上谁能不爱金子呢?
第二日一早,萧昀舒就派人出去打探丹矿所在山脉的归属。地下有矿的土地一般都比较贫瘠,再加上远离水源,通常都是无主之地。
幸运再一次眷顾了栖云道长,这片丹矿所在地没有主人,是登记在洪州衙门的荒地。
政策与钱塘县一样,任何有户籍的百姓都可以申请开垦,衙门还会提供一定量的种子和农具,前三年免除田税。
众人达成一致:赶路暂停,挖矿开启。
为了名正言顺开采丹砂,栖云道长带着程小棠前去洪州拜访了身为万寿宫观主的师侄,告知洪州境内的丹砂矿一事。同时挂单在万寿宫,坐实正经道士的身份。
随后再去衙门报备,以免有人得知丹矿的消息生出不该有歹念。
一切就绪后,不管是信国公的精英部下,还是萧家十二卫,全部成为程小棠手下的临时矿工,漫山遍野地寻找痕迹。
即便在表层挖出了丹砂,要找准真正的丹矿,以最少的人力物力开采丹矿,也非一朝一夕能做到。
花这么大力气,不全是为了丹砂。
程小棠心里最惦记的是云州那条炭脉,挖丹矿更多是想测试书上学到的挖矿方式。目前积分不够,还只能查阅前三章,拼凑再多本书都有些不够用。
距离一亿积分的小目标还有一半,她短期内也想不出能迅速达到的方法。
除非让皇帝下圣旨,给每家每户发一本《农书》。
可惜那要花的银钱将是一笔天文数字,就算皇帝舍得,户部愿意,朝廷也没那个财力,只能靠着百文书局和身居司农寺少卿的曹乐贤慢慢推广。
程小棠斟酌数日,考虑到开采丹矿的危险,最终决定斥巨资兑换出安全作业的工具,再将鲁大师从关凌村喊来一起研究。
积分花掉还能赚回来,安全稳妥更重要。
为了避风头来到距离京城两千多里的洪州已经足够安全,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山中无岁月,转眼就到了九月。程天禄不负众望,先是通过院试成为秀才,又在乡试中一举夺魁,拿下了解元。
他们老程家现在有了自家的举人老爷,再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普通农户,算是一只脚迈进了士族的行列。
同时考中举人的还有顾知予和超常发挥的燕乐安,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进京赶考。
顾氏和燕氏都有族人在京为官,早些去能提前适应京城的水土,比千里迢迢赶考的考生们多一分胜算。
老程家在京城没有亲戚,旧相识却不少。萧府,沈府以及崔府,纷纷来信邀请程天禄住到府上。
程天禄一一婉拒,言明要在明天春天与袁山长一起北上。他想借着赶考的契机,调和师父跟师兄闵侍郎之间的矛盾。
齐明朗的考运稍逊一筹,止步乡试。不过能考中秀才功名,程二牛和王氏夫妻俩已经很满意,紧锣密鼓地将婚事给办了,凑一个双喜临门。
至于程文韬,临时抱佛脚的作用有限,只勉强通过了童生试,与同病相怜的魏庭一起,在朱掌柜的监督下修路还债。
杨氏再心疼也只敢对着程三牛哭哭啼啼,生怕宋观宇一个不高兴,要带着程文韬一起出海。
另一桩喜事是白嫣终于出了孝期,正式与程天福定下亲事。家里人一致商量好等程小棠回临安后,再挑选成婚的黄道吉日。
随着彭府尹升任京兆府尹又在短短半个月内犯错被贬,临安府迎来了全新的府尹及其心腹,之前发生的种种都如烟雾般消散。
老程家人种地的种地,养猪的养猪,做买卖也没人敢为难,重归平静的日子。
程小棠的采矿事业也在平稳发展,还没有正式开挖,消息已经逐渐传播开。有信国公和萧小侯爷坐镇,再是利欲熏心的人也得掂量下自己的分量。
能称得上威胁的唯有在隔壁州就藩的瑞王,自从收到萧昀舒送去的丰厚回礼后,已经许久没有动静,大概是懂事了。
在山中住得越久,信国公越是被程小棠展现出来的各种本事所震惊,甚至有些相信起神农氏传人的说法。
发现丹矿可以说是机缘巧合,找得到能吃的野菜野果也说得过去。
可是比吴泰这些征战多年的老兵还会辨认方向,既懂预测天气,又能精准地避开蛇虫鼠蚁的窝巢挑选安营扎寨的高地,实在有些超出信国公的认知。
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小棠是洪州当地的老猎户。
起初众人听程小棠指挥是带着哄孩子的心态,后来就发现跟着棠宝有肉吃。
“昀舒,你跟为师说实话,是在哪里遇上的小棠宝?”
信国公端详着刚搭建好的临时住所,完全相信程小棠一个人也能在山里活得好好的,像是上辈子在野外长大。
萧昀舒熟练地用削尖的炭条在地图上标注挖过的坑点,言简意赅地答道:“荒地。”
“废话!”信国公当然听过萧昀舒和程小棠第一次见面的故事,没好气道,“我是问你当时有没有什么异象!”
萧昀舒抬起头,偏淡的眸色透着复杂,“师父,切勿迷信。”
栖云道长施施然路过,“国公爷,”
程小棠煞有其事地解释道:“汤爷爷,我从有记忆以来就在逃荒,从阳川县逃荒到钱塘县,每天都要担心饿死渴死,这才培养了野外生存的能力。”
“那时候哪怕挖出一块山药、抓到一只老鼠都能救一家人的命,记忆特别深刻。”
信国公听着程小棠用稚嫩的小嗓音忆苦思甜,有种莫名的喜感,不信也得信,毕竟这是唯一的解释。
大概是因为逃荒的路比行军的路更难走,一年能当十年用。
等到改良后的采矿设备初具雏形,已是寒冬腊月。
洪州的冬天虽然比临安府暖和,山里的地还是冻得很结实,并非开采丹砂的好时节。腊八当日,风餐露宿的一行人终于进城休息。
栖云道长做东,在最大的酒楼犒劳辛苦的众人。
与此同时,被圈起来的丹矿附近出现了一批鬼鬼祟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