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寿的注意力果然被毁三观的故事吸引住。
萧昀舒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示意应寒继续给程家父子细说,自然地坐到程小棠身边,给她点茶玩。
程小棠早就知道彭府尹这个凤凰男的破事,再听一次,仍旧怒从心头起。
从古至今,都少不了软饭硬吃的男人。明明一开始是他贪慕虚荣,想要少奋斗二十年,才做了陆府的乘龙快婿。
然而等木已成舟,彭经纶满心以为自己能靠着岳父的关系进到翰林院或者九寺六部中,结果却是按部就班地被分配到一个中县当县令。
千娇万宠长大的彭夫人都没嫌弃,跟随新婚丈夫一起去了偏远之地。
彭经纶反而因心理落差过大,记恨上了陆府。他至今都觉得是陆老爷子狗眼看人低,只看重出身名门的大女婿。
陆府根深叶茂,他不敢在明面上表现不满,只通过其他方式来满足内心的自卑和愤怒。
也就是在远离陆府众人的淮岗县,彭夫人久居后院不了解外面的事情,不知每日柔情蜜意的夫君竟然在外养了一个外室。
更想不到,那个外室的儿子会成为她捧在掌心爱护的嫡长子。
应寒讲述时没有什么情绪,却让听众义愤填膺。
程天寿打小就嫉恶如仇,听到换孩子的前因后果,气得一掌拍在桌案上,“好无耻!简直是卑鄙下流!寡廉鲜耻!”
程小棠竖起大拇指,“四哥的评价很精准,今年一定能考到城里的书院。”
程天寿被夸得眉开眼笑,复又瘪嘴道:“可是你都要跟栖云道长去万寿宫了,我也不想在城里读书了。”
要是不能找棠宝玩,他还不如留在胡氏学堂当老大呢。
萧昀舒将点出食铁兽图案的茶递给程小棠,眸底划过一丝凌厉的杀意,“棠宝不用离开,今日之后,文承望不足为惧。”
程小棠稀罕地捧着茶盏,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转,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不行,我要逃离临安府的。文承望是昭仪娘娘的兄长,人又凶,我最怕他了。”
萧昀舒垂眸盯着笑眼弯弯的程小棠,精致如画的面容映出玉泽般淡淡的温润,眉眼舒展而开,“好,那我也怕他。”
自小培养的默契,让他瞬间领会了棠宝的意图。
程天寿顿感肩上的压力倍增,晒得黝黑的小手一挥,毅然道:“棠宝不怕,四哥一定会保护你!”
“萧哥,你快让刚才出手的那位大哥躲起来,有什么事冲我来!”
厅内的人忍俊不禁,响起闷笑和轻咳声。
“我替贺护卫谢过阿寿仗义出手。”应寒含笑安慰道,“别担心,他最擅长逃命,任谁都抓不住。”
程大牛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笑骂道:“你呀,先消停会儿吧。”
程小棠语气坚定道:“我也会保护四哥!”
这次是疏忽大意,才让爹受了伤。
一想到要是没有凑巧遇上萧昀舒回来,爹和四哥可能会遭遇到的折辱,她就想把彭经纶和文承望绑在一起扔进钱塘江喂鱼。
陆府已经出手,彭府尹接下来的日子会越来越精彩。
文承望敢做出这种事,无非是打量着他们程家无权无势,只要不闹出人命官司,就可以任意欺凌。
不是喜欢仗势欺人吗?
那就如他所愿。
萧昀舒见程小棠思索间不自觉皱起眉头,伸出修长的食指抚平,温声承诺道:“我帮你。”
“嗯!”程小棠从不跟萧昀舒客气,露出两个小梨涡,“要让他再也不敢欺负人。”
文昭仪盛宠正浓,无论文承望是遗失圣旨还是赌博狎妓,甚至弄死几个平民百姓,都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当今皇帝,本就不是一个赏罚分明的明君。不然也不会做出让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中的纨绔子弟平步青云,直接坐上正三品少卿的位置。
同时,皇帝身为九五至尊,免不了有多疑的毛病。
当文承望的威慑力超过他给予的范畴,就算想解释也不会有机会。
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大荣朝没有上帝的传说,程小棠决定代为传递福音,将文承望捧到最高处,再让他狠狠跌落谷底。
她不过是农户之女,纵使有些好名声,得罪了文承望这样的贵人要远走他乡也很正常。
可若是连曾经在京城横行无忌的萧小侯爷都要避其锋芒呢?
萧昀舒让人快马加鞭赶往十里亭,免得信国公出手太狠,吓破文承望的胆子。
***
彭府内,月姨娘在彭府尹出门后没多久,便带着人悄悄从角门溜出去。她在临安府并无亲眷,最大的仰仗就是彭府尹的疼爱和亲生孩子。
以及能救命的真金白银。
德盛昌票号的掌柜热情地将月姨娘迎进雅间,言语间极尽恭维,“月夫人,您兑换的数额较大,我们要去库房里清点,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来人,给月夫人看茶。”
月姨娘对“夫人”二字很是受用,环视一周后,高昂着头坐下,催促道:“快些,府尹大人有急用。金子不够用可以用银子。”
“对了,再兑五十贯铜钱。”
这次没那么好糊弄,她说不定会被送到庄子上,还得准备些打赏的铜板。
彭夫人半个月前说去云隐寺礼佛,不声不响就带回了彭柔蕙,可见暗中谋划不是一天两天。
那死丫头比她的轩儿还会长,竟然命硬到没被她精挑细选的死老太婆磋磨死,早知道就不该让这孽种有机会长大。
月姨娘越想越后悔,心头燥热不已,端起伙计送上来的茶一饮而尽。
刚察觉出味道有些不对劲,就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晕,想大声喊人,却看到贴身丫鬟被一块手帕捂住口鼻,软倒在地。
紧接着,月姨娘浑身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掌柜的,劳烦替我家主子跟德盛昌的东家带句话。”一个嬷嬷打扮的中年妇人从屋外走进来,狠狠踢了月姨娘一脚,“这份情,陆府记下了。”
德盛昌的掌柜依旧是笑容可掬的模样,客气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种吃里扒外的贱婢,就该好好收拾。”
“若有需要,老夫随时可以作证。”
区区一个妾室,竟然连当家主母的嫁妆银子都敢惦记,真是嫌命太长了。
他们德盛昌的大额银票都是有票根的,陆府给彭夫人的嫁妆出现在月姨娘的手里,本就不合理。在她第一次上门兑换时,掌柜就暗地里派人给陆府传递过消息。
无论彭府尹是宠妾灭妻还是囊中羞涩借用妻子的嫁妆,德盛昌只对存银子的大客户负责。
事实证明,掌柜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月姨娘醒来时,发现自己绑在了一个行刑架上,房间内四面都是墙,地上铺着的稻草上隐隐有大片的褐色印记,阴森可怖。
无论她怎么挣扎呼喊,都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