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的音量不自觉拔高,豪爽道:“好!本公子再押程小姐二万两!”
宋昭为了拉近关系,忍着心痛掏出一张银票,“文公子财运亨通,我就押一千两,沾沾光。”
“有趣,那我押庄家胜,一千两!”
“好你个泼皮,居然说而反尔,等下别后悔!来人,我押那位小姑娘赢,三千两!”
二楼的贵客们看了半天热闹,早已蠢蠢欲动。只是自恃身份尊贵,不愿与底下扯着嗓子喊的粗人混为一谈。
如今有人开了头,他们如何还按捺得住。
转瞬之间,就有十来位出手阔绰的贵客押注,加上程小棠和文公子的四万两,赌桌上的银票面值轻松突破十万两。
之前押程小棠第四局赢的人,已经输光了手上的银钱,却不甘心就此罢手,全都嚷着要借钱。
能借多少是多少,必须要再赌一把。
赌场的高利贷买卖从未如此红火过,宝泰赌坊的账房伙计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写借条、数银子。
庄家在第四局几乎赢了所有现银回来,都不用回钱库调取,就地重新借给刚输掉的人。
庄家正好能缓口气,歉意道:“赌坊不能拒绝下注,还请程小姐见谅。”
“没关系,夜还很长。”
程小棠大方地表示谅解,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好奇地问道:“谁都可以向赌坊借钱吗?要是有人借完输掉,还不起怎么办?”
王掌柜含糊道:“一般情况下,都是还得起的。”
宝泰赌坊借钱有不成文的规矩:若是普通百姓,生客最多借十两,熟客可借三十两;身上有值钱的东西抵押,上限可以提到一百两。
当然,城里有头有脸的纨绔子弟是另一套规矩。
经历过狂喜和狂怒的黑眼圈公子是城内有名的败家子,他与酒肉朋友就分别借到了五千两,此时正激烈地争论该压程小棠还是庄家。
既然赌坊不判定程小棠出老千,按照之前比大时的规律,再赢两局的可能性极大。
五千两变一万,一万变两万。
最后在第八局时,转押庄家赢,就能赢回四万两。除掉最初的赌注和欠款,一晚上就能赚三万多两银子。
天底下再没有比赌更轻松的赚钱方式了。
连不差钱的公子哥都这么想,其他人捏着十几二十两的穷汉们,只恨借到的钱太少,根本没把利息放在眼里。
只要能赢两把,九出十三归根本不算什么。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天寿感觉到阵阵恶寒,抱紧了程大牛的胳膊,怀疑那些人都不正常,“爹,他们是不是疯了”
程大牛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沉声道:“好好看清楚。”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亲眼见证赌博的可怕。
第六局。
程小棠开出四点,庄家开出七点。
程小棠赢,全场九成的人赢回了双倍赌资。王掌柜派人去钱库取了二十箱银锭、一箱银票,逐一支付。八壹中文網
第七局。
二楼的贵客与一楼的穷汉没有任何差别,毫不犹豫地加注,赌桌上的赌资累计超过五十万两,直接破了宝泰赌坊的最高纪录。
文公子早已忘了来临安府的目的,双手紧握着栏杆,大喊道:“庄家磨蹭什么呢?快开啊!”
这一把,肯定还是程小棠赢!
“开!”
“开!”
“开!”
就连动弹不得的程文韬,听到赌局的情况,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他甚至埋怨起程小棠,早说有这个本事,他何至于为了区区十万两连夜逃去找杨智明,还白挨了老爹一顿揍。
程小棠开出五点,庄家也开出五点。
按规矩,是庄家胜。
所有人都猜想程小棠会开出一二二,却没想到庄家也开出了同样的一二二。
从云端跌落谷底的反差,让赌坊险些发生大暴动。
这次赌徒们不只痛骂程小棠出老千,还痛斥宝塔赌坊联合栖云道长做局,根本就在哄弄傻子!
暴怒的赌徒们声嘶力竭地狂吼,仿佛忘了第七局是怎么赢到钱的。
“敢耍诈骗老子的钱,你们等着!”
“本公子多少银子都输得起,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王德昌,明日官府见!”
一楼的骚乱可以被打手控制住,二楼贵客的不满,则如有实质,险些将王掌柜压垮。
庄家根本没想到打平,然而七局下来承担了太多压力,一时不慎,就将三个一摇成了一一二。
他自知难道罪责,咬牙往后一仰,使出拙劣的晕遁。
王掌柜不敢晕,再假装看不出程小棠有问题,他以后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下去了。
二楼南边的雅间里,冷眼旁观的一名男人面沉似水,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以他的眼力,都看不出程小棠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所有人在赌局中都被一个小姑娘玩弄于股掌之间。
赌徒输的是银子,宝泰赌坊输的是名声。
男人看了一眼因为输钱气急败坏的文公子和不断劝说的宋昭,做出了抉择。
王掌柜愁眉苦脸地行了一个大礼,将姿态摆得极低,“程小姐的赌技出神入化,宝泰赌坊自愧不如。”
“小店打开门做生意,实在不敢得罪客人,还请您高抬贵手,解释一二。”
程小棠一脸无辜道:“输钱也要解释吗?”
“那好吧,你们还我一万零一百两,就当我没玩过。”
王掌柜被噎得无话可说,他倒是想这么解决,然而几百双眼睛都盯着看,总不能全都按没玩过返还。
那些个碎银铜板,根本算不清。
程小棠善解人意地给出第二个选择,“或者王掌柜跟我再玩一局,让大家把钱赢回去。”
本不该出现在赌坊的清脆童音,孩子气的一句话,却仿佛一句咒语,让所有赌徒都停下了动作,眼中再次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是啊,再赌一把,多压一些,肯定能翻本。
王掌柜多年没亲自下过场,手上功夫早就荒废了,哪里敢跟程小棠赌必输的局。
他表现出怯战,赌徒们又兴奋起来,吵嚷着要继续赌。
赌坊不借钱,他们可以押田地、押房子、押妻子儿女,只要能折算成银子,连命都可以押上赌桌。
程启和程卓脸色发白,预感接下来会做好几天的噩梦。
以后一定要绕着赌坊走!
顾知予身娇体贵毫无武力可言,为了不给程家人添麻烦,自觉地坐到二楼雅间观看。见到此情此景,只觉得整个赌坊变得寒气森森。
那些赌徒明明是活人,却散发着行尸走肉般的鬼气。
燕乐安搓了搓胳膊,讪笑道:“还好我太爷爷有先见之明,严禁燕氏子弟赌钱。天禄,小棠宝是从哪儿练的本事,世上真的有仙法?”
赌到第五局时,他想下注玩一把,险些被割席断交。
顾知予和程天禄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应谢玲花要求才在雅间照顾两位同窗的程天禄,身在心不在,只关注从隔壁雅间走出来的那个男人,坐到了庄家的位置。
程小棠眼前一亮,总算可以早点回家了,友善道:“东家亲自下场,可要改规矩?”
男人不意外程小棠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不必麻烦,就比小。”
“一局定胜负,赌注是这家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