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子道长揣着手看了眼天色,“今年的雷阵雨来得还挺早。”
“春雨贵如油,咱们的土豆一定能大丰收。”程小棠最喜欢下雨了,欣喜的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到时候我给你们做土豆泥吃。”
应寒最喜欢吃土豆,闻言露出期待的神色,“那是何物?”
程小棠笑眯眯地讲解了一番,开启了众人对土豆各种做法的畅想,房间内顿时热闹起来。
栖云道长替李初五诊完脉后按了一下伤口边缘的皮肤,听着刘氏的感谢反而皱起眉头,“受这么重的伤,算什么福。这里疼不疼?”
“疼疼疼。”李初五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笑呵呵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恩公,这福气太大了,那些不积德的人求都求不来。”
程小棠很能理解李初五的快乐,当初在逃荒路上,沈三公子用一百两银子买水,对老程家而言已经是能改变命运的巨款。
五百两银子,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气。
当然,李初五最幸运的是遇上了四处寻找伤患的莫琛。
从头伪装到脚的莫琛,在听到手下的汇报后,眼神闪过一丝戾气,复又换上憨厚老实点的笑容,“道长,周府的人还没走。”
栖云道长毫不关心地冷酷道:“马车有顶,随他们去。”
应霜在京中多年,最了解这些眼高于顶的诰命夫人,直觉周老夫人还准备了后手,否则不会做出这般有失体面的事情。
在周府马车固执地停在门口的期间,陆续有其他马车前来,又遗憾地离开。
雨越下越大,周小二姐身上的春衫单薄,冷得忍不住搓胳膊,掀开车帘的一条缝,看到一辆带着顾氏标记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口。
“那是顾念娇的车夫,程小棠的亲娘也在!”
她眼尖地发现顾念娇走下马车,终于敢开口说话,“祖母,孙女去找顾大小姐说几句话可好?”
“顾府的嫡长孙女,肯定比起乡野之人懂规矩。”
虽然因为顾念薇的缘故,她与顾念娇的二人关系很恶劣。但去年夏天,周府在澄园买了几千两的冰块,总该有几分薄面。
世家贵族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周老夫人年纪大,早就觉得冷了,碍于威严不便发话,闻言便有些意动。
无论如何,今日她必须要进月出观。
“二小姐,怕是不妥。”
周府管家撑着伞站在马车旁半天,膝盖以下全湿透,冻得嘴唇都青了。眼看着好几家的下人都轻而易举进了月出观,心焦不已。
“那小道长得了上面的嘱咐,故意针对咱们府上的人,您现在去反而正中他们下怀。”
他不能让老夫人的怨气落到办事不力上,必须是月出观的错。
周老夫人眉头微蹙,脸色又沉了几分,冷声问道:“赵大怎么还没回来?”
“应该是下雨耽搁了。”周府管家眸底浮现狠戾之色,恭敬道,“老夫人放心,这样的天气更好行事。”
不是标榜医者仁心吗?
他倒要看看,明知是设计好的,那些臭牛鼻子会不会出手。
月出观内,其乐融融。
顾念娇想学着谢玲花的动作抱起程小棠,好险没摔成一团。
场面顿时有一丝尴尬。
程小棠低头看一眼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再看一眼顾念娇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幽幽道:“顾姐姐,坐下说吧。”
谢玲花笑着捏捏女儿白胖的脸蛋,“我们棠宝还在长身体呢。”
“长大以后,就会瘦下来了。”
程小棠飞快地回忆了一下家里人的身材,决定相信娘亲说的话。
顾念娇唯恐伤害到程小棠幼小的心灵,睁眼说瞎话地安慰道:“没错,我小时候也很胖的。”
她这次跟谢玲花一起来月出观,是想邀请程小棠参加静水闲居的赏花宴。
自从开始做冰块买卖后,顾念娇心中只有拓展产业版图。想起去年差点顾念薇、顾念惜以及徐志辉联手搞出来的闹剧,宛如上辈子的事。
今年的桃花开得晚,正好借着桃花宴的机会宣传茗烟绣庄的夏季衣裳及布料。
程小棠当然要去,她已经跟程二蓉约好,要不露声色地观察程三莲鱼塘里的小鱼,以防里面隐藏着凶狠的食人鱼。
春风得意的程三莲,为香囊和香皂调配的香料都比以前更出色。
据白嫣反馈,程三莲调制出出来的桃花香,是潇湘阁最受欢迎的香味,一应胭脂水粉都卖得极好。
程小棠于公于私,都希望她能保持冒着粉红泡泡的少女心。
谢玲花当了绣庄掌柜以后,接触的人成倍上涨,比在程氏布庄更忙。
说好要当贤内助的程大牛被程族长借走就没回来,幸好有白嫣在,绣庄和胭脂铺招待的客人几乎是同一类,可以互通有无。
大儿子别的不说,找媳妇儿的眼光让她很满意。
幸好没跟程文韬一样,看上魏家那个看似单纯的魏凝珠,否则以后有的是闹心的时候。
月出观与茗烟绣庄离得不远,程小棠平时每隔四五天就会去找谢玲花和白嫣,像是在读一个寄宿制学堂。
茗烟绣庄之前不怎么赚钱,主要问题是出在货物上,关系经营得很好。
因此谢玲花上手后,能从贵夫人和闺秀们闲谈时得到的信息,比刚打出名气的潇湘阁更多。
程小棠最喜欢听谢玲花闲话家常,顾念娇时不时补充一些内幕,再加上有独门渠道的应寒和应霜,堪称最强八卦阵容。
五人就着雨声,光聊四月发生的新热闹就聊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雨停,顾念娇才意犹未尽地告辞。
谢玲花不急着回绣庄,牵着程小棠送到观门口,发现周府的马车竟然还在,干脆装作没看见。
周老夫人和周二小姐已经披上了披风,依旧被冻得脸色隐隐发青。
眼看着顾府的马车扬长而去,她们的不满犹如实质,压得周府管家抬不起头来。
终于,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赶车的男子脸上满是焦急,快撞上月传观台阶时,才堪堪勒住缰绳。
“栖云道长,救命啊!”
马车内走下一名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哭着给洞阳跪下,“求道长通传一声,救救我腹中的孩子。”
洞阳下意识起身去扶人,结果手刚碰到,对方就痛呼一声,捧着硕大的肚子栽倒在地。
男子宛如发怒的公牛,咆哮道:“你不肯救人就算了,为什么要打我媳妇儿?”
“孩他爹,孩子要生了,我好痛啊!”妇人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救命,谁来救救我——”
周府管家顿时挺直了腰板,轻拍三下手,随行的周府护卫、丫鬟们立即走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洞阳出手伤人。八壹中文網
洞阳气的额角青筋直跳,怒斥道:“先把人扶起来,不管孕妇死活了?”
“躺着吧。”
栖云道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神色冷漠地笼着手看戏,“昏过去正好省药材。”
程小棠站在一旁,审视着用自身当筹码的孕妇,生出一种熟悉的直觉:
师父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