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妹难得齐聚的茶话会,在程三莲落荒而逃后,就转变了话题。
一笔写不出两个程字,但凡家中姐妹做出什么败坏名声的事情,别说程大芳她们这些女子,就是程天福兄弟几个也会受影响。
程二蓉与程三莲打小就不对付,然而再讨厌也没到眼睁睁看着亲姐妹走上不归路的程度。
她挥舞了下拳头,恶狠狠道:“下次程三莲再说要漂亮裙子去跟魏凝珠去参加宴会,我就打黑她的眼睛!”
“盯着乌青,看她怎么去跟人私相授受!”
程大芳嗔怪的对程二蓉摇了摇头,轻声道:“棠宝,我有些话要跟你二姐单独说。”
“你还小,现在不能听。”
程小棠才不走,摩挲着光滑圆润的下巴一本正经道:“大姐,你是想说三姐还没来葵水,不会与人做出有失清白的事情嘛?
“那可不一定。”
“身体没发育好只能限制女子,却拦不住丧尽天良的禽兽。”
软糯清亮的小奶音,说出的话却宛如惊雷炸在程大芳和程二蓉的耳边。
“棠宝!谁教你说这些的!”
程二蓉瞬间脸色大变,飞扑过来摇晃着程小棠的小身板,紧紧盯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以后绝不能在外面说,听到没?”
程大芳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慌乱地检查着门窗,完全忘了是在自己的闺房里,生怕被外面的人听了去。
确定外面只有应寒在磨刀,才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坐下来。她生性腼腆,你你你了好几句,也说不出完整的指责,毫无长姐的威势。
程大芳去年第一次来葵水后,才从娘亲那里隐约学到一些月事和生孩子的相关。
万万没想到,会从最小的妹妹嘴里听到这些虎狼之词。
程二蓉也吓得不轻,喋喋不休地嘱咐道:“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能随便说什么葵水,清白。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二姐也想嫁人啦?羞羞脸!”
程二蓉气结,直接喊大名,“程小棠,看到二姐砂钵大的拳头没?”
程小棠好歹是练武之人,灵活地摆脱程二蓉的束缚,清了清嗓子道:“大姐,二姐,莫要惊慌。”
“我是医者,当然要知道葵水在什么年纪来的。”
程大芳和程二蓉面面相觑,情急之下,她俩都忘了小婶生产时,程小棠就跟着栖云道一起守在产房里。
连生孩子都见识过了,月事就是再小不过的事了。
正好话说到这里,程小棠以大夫的身份嘱咐起程大芳,“大姐,你来月事时,一定不要节省棉布和棉花,勤换勤洗,洗完后最好多晒晒太阳。”
“这样对身体好,不容易生病。”
更高端的她现在还做不出来,幸好家里现在不缺买棉花的银子。
程大芳红着脸点头应下,将话题转回到程三莲身上,“那,三妹那边怎么办啊?”
“别担心,三姐已经交到了新的好友,很快就会跟魏凝珠闹翻了。”
程小棠露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淡定地安慰着两个姐姐,“三姐还是那个三姐,从未改变过。”
应寒早就查到了喜欢紫色的是哪家小公子。
要说魏家也算是会钻营的,一个同进士出身的魏老爷子,居然能在权贵遍地的临安府找到安身立命的靠山。
宋家的五老爷,与魏举人是同年的举人,在某次文会上一见如故,连带着妻儿都成了好友。
宋五老爷膝下只有一个嫡子宋昭,生得算是仪表堂堂,才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重要的是,宋昭从小就喜欢紫色,身边的婢女都以“黛”字命名。
魏凝珠带着程三莲参加的几次宴会,都有宋昭。
行踪诡秘的贾如风某次易容混入宴会探听,恰巧遇到过程三莲与宋昭避开人群私会,省了应寒不少工夫。
宋家在临安是有头有脸的簪缨世家,如今家中有三人在朝为官,
最重要的是,宋五老爷的妻子,正是在程小棠手里吃过大亏的徐老夫人的娘家侄女。
这七弯八拐的关系,别说沉浸于被世家公子青睐的程三莲毫不知情,便是与宋五老爷相见恨晚的魏举人也无从得知。
至于宋昭本人,根据应寒打探而来的往日习性,最是欣赏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女。
接近程三莲,明显是别有用心。
也只有杨氏被魏夫人忽悠得失去对女儿的正确认知,才会相信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公子哥,会因为程三莲与世家小姐的不同而神魂颠倒。
尽管如此,程小棠却不担心程三莲会为爱上头,做出什么事来。
胆子小还花心,对男子而言是缺点,对女子来说却刚刚好。
程三莲与痴恋魏凝珠一人甚至因此恨上沈三公子的程文韬完全不同,始终保持着从小到大的盲目自信。
她不觉得宋昭的爱慕有什么可疑之处,反而由此更坚信自己生来就是要做官家夫人的。
程二蓉平时忙着跟董大娘子学刺绣,只知程三莲突然开始沉迷于穿紫色的裙子,却不知她后来还喜欢上沉水香、蒙顶甘露以及木雕等。
程小棠已经懒得数,这位博爱的三姐心中那只小鹿乱撞了多少回。
反正回回都很有活力,像是第一次动心一样。
临安府那么大,有宋昭那样心怀叵测的人,自然也会有其他真想与程家结亲的人。
程大芳和程二蓉一个勤勤恳恳在饭馆忙活,一个恨不能一天十二时辰联系刺绣,极少出现在踏青、赏花那样少男少女暗送秋波的场合。
家中有适龄少年郎的,可不就全盯着程三莲了。
凡是世家子弟,无论内里如何,走出来都是光鲜亮丽。一茬接一茬,足够让杨氏和程三莲挑花眼了。
宋昭自以为忍辱负重地拿捏住没见识的乡野女子,实际上却是被当作骑着的驴。
自信心爆棚的程三莲,且寻着马呢。
程小棠挑着跟两位姐姐分享了一部分内幕,终于打消了她们的隐忧。
而此时的杨氏,正在为程文韬的前途在程老太面前抹眼泪。
程天禄先是被临江书院的袁山长收为关门弟子,又通过了童生考,现在已经是跟程族长一样,能拿得出童生文书的正经读书人。
而程文韬还在胡氏学堂浪费时间,甚至又一次没考进甲班。
杨氏急得不行,都是程家的血脉,就算有差距也该是从她这个秀才女儿生下的儿子更会读书才是。
肯定是镇上的夫子教得不行。
那个白老夫子,一辈子就考到秀才,怎么可能教得出状元?
程老太见杨氏越说越不像话,将手上的银锭重重一放,冷声打断道:“白老夫子是胡大学士的启蒙夫子,是你能编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