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神医不想走,可谁让萧小侯爷说此行只有他能胜任,钱塘县又是他亲大哥的地盘。
能者多劳,要以大局为重。
虽然暂时没看出大局是什么,但重点不在这里。
不得不说,平时总是冷着脸的萧昀舒,一口一个崔神医,哪怕没什么语气,都格外动听。
崔神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抱朴子道长本想对徒弟晓之以利弊,见萧小侯爷的方法更快,也就顺水推舟,吩咐了几句照顾金疮痉病患的注意事项。
至于沈三公子准备好的说辞,直接转化为礼貌的微笑。
此次前往江陵府,要面对的是从京城来的钦差大臣曹乐贤,与崔县令是旧相识,必然认得出崔家二公子。
他不想将崔氏牵扯进来,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崔神医此时离开再合适不过。
谢云飞自知有伤在身,强行去江陵府只会造成负担。
只是栖云道长去了堰州,他再走,留下小外甥女跟着行伍出身的糙汉们风里来雨里去,怕是照顾不好,“棠宝不跟我一起回家吗?”
“她年纪小帮不上什么忙,还要上学。”
程小棠脑海中浮现出吹胡子瞪眼的白老夫子,小脸皱成一团,“惨了,忘了请假!”
回头肯定要补很多篇文章。
萧昀舒剥了一颗水煮蛋,推到程小棠面前,“栖云道长已经带信回去,替你向学堂请假。”
“义诊是为灾民雪中送炭,白老夫子定会谅解。”
程小棠露出甜甜的小梨涡,嗷呜一口给鸡蛋咬了个皮外伤,“谢谢昀舒哥哥。”
以她师父万事不过心的随性,肯定想不起来请假这种学堂规矩。
萧昀舒眸中映着笑意,“小心烫。”
“我们什么时候去江陵府呀?”程小棠还惦记着送轮椅的事情,需要再去元康堂的药铺踩踩点。
萧昀舒抬眸看向沈三公子,不徐不疾道:“休整两天,后日一早起程。”
沈三公子颔首,温和道:“不出意外的话,可以与栖云道长同一天抵达江陵府。”
冯大人那边的赶路速度,自有袁朗把控。
见程小棠吃得香,已经吃过早饭的沈三公子也坐下来用了一块糕点,笑问道:“棠宝起得来吗?”
“当然!”程小棠为自己澄清道,“我想早起就能早起的。”
当然,想睡懒觉也能轻轻松松睡上六七个时辰。
谢云飞早就收拾好行李,特意等到中午就是想带棠宝一起回家,临走前还不放弃,“棠宝,真的不跟小舅舅回家?”
“出来这么久,你娘肯定很担心。”
这五天来他在客栈养伤没有去义诊帮忙,单看大家每天回来时累得两眼放空的样子,也知道其中辛苦。
棠宝小小一个人儿,就跟着大人忙进忙出,看得他很是心疼。
程小棠当然想家里人,还想二婶做的菜,但义诊更需要她。
像昨日那些耽误了最佳就诊时间的伤患,在受灾更严重的西边州县,只会更多。
程小棠不确定自己能帮到多少人,但多一个是一个,起码这些天赚到的积分,她想全用到灾民身上。
可惜天气太冷了,不能兑换性价比最高的原生态草药。
想得太出神,忘了回答小舅舅的问题。
谢云飞见程小棠皱起小眉头,以为孩子是想家了,正要再哄两句,就被一个肉包子挡住视线。
应寒善意地提醒道:“谢校尉,多吃些好上路。”
再说下去,就要上萧家的黑名册了。
谢云飞脸瞬间浮起红晕,在同袍促狭的眼神中磕磕巴巴地道谢,三两下啃完了包子,然后同手同脚地走出客栈。
罗离看得莫名其妙,这人真的是棠宝的亲舅舅吗?
怎么感觉比崔神医还好忽悠。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尽职地跟谢云飞展示第二架马车里满满的木盒,“谢少尉,那些是峪州和广林镇的土仪,烦请带给程家。”
谢云飞没想到萧小侯爷和老程家关系这般密切,“好,一定带到。”
沈家管事也不甘示弱,嘱咐道:“云飞,这边是公子的心意,你按照单子上送去就行。”
多亏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及时发现萧家护卫的动向,险些失礼于人。
程小棠额外准备了一个木盒,“小舅舅,这里面是几张图纸,你帮我交给萧宅的鲁大师,他一看就明白。”
“要是二月中旬我还没回去,就拓印一份给崔县令。”
系统商城升到三级后,她就能直接对着事物画出三百六十度的示意图。
以鲁大师和她培养出来的默契,肯定能做出来。
谢云飞发现自己不是去养伤,而是充当压货送信的镖师,再次叮嘱道:“棠宝,你一个人在外,千万要小心。”
“谢校尉就放心吧,棠宝可比咱们安全。”
不小心被萧、沈两家卷到的崔神医,匆匆忙忙买了一堆礼物回来,无语道:“好歹看看剩下的都是谁。”
要是踏炎军和玄甲军的精锐加起来护不住一个小娃娃,大荣朝气数就到尽头了。
萧崇老早就跟萧家护卫交代完路上的事,等得不耐烦,干脆给了马屁股一下赶人,“快点走,等下天都要黑了。”
大牛媳妇儿送棠宝出发的时候,都没她弟这么黏糊。
要不是谢云飞跟程天禄长得实在是像,萧崇都怀疑是找错人了。
程小棠笑眯眯地挥手告别,“小舅舅,云朝师侄,一路顺风。”
“棠宝,早点回家。”谢云飞掀开车帘,依依不舍道,“你还是个孩子,有事让大人们去做。”
崔神医无情地将车帘放下,“师叔祖说了,伤患要少吹风。”
接连送走两拨人,客栈冷清了不少。
程小棠吃饱喝足后,精神头十足,“师兄,我们去探望在元康堂养伤的患者吧?”
抱朴子道长被软糯的一声师兄叫得仿佛年轻了三十岁,笑得见牙不见眼,“走着!小师妹,要不要师兄抱?”
程小棠可不敢让老人家受累,“不用啦,坐马车很快哒。”
“不急。”萧昀舒牵住程小棠的手,清冷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们走过去。”
程小棠好奇地打量着眉眼舒展的萧昀舒,“昀舒哥哥,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萧昀舒向来讨厌人多的地方,居然主动要逛街。
应寒心知主子是为什么心情愉悦,生硬地岔开话题道:“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正月能这么暖和,不用担心再下雪了。”
“不知镇上有没有卖冰雪冷元子的。”
程小棠最喜欢冬天吃冰,“有的!我那天看到有一家店的木牌上有。”
“我们去尝尝。肯定跟钱塘县的味道不一样。”
萧昀舒嘴角微扬,“好,就吃一点。”
沈家管事回到二楼的房间,透过窗户望着优哉游哉的一行人,颇为感慨,“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公子,咱们该怎么应付司农寺少卿?”
钦差分明是萧小侯爷引来的,却完全不当一回事,悠闲地陪小丫头去吃冰雪冷元子。
曹乐贤可是正经的皇亲,当朝皇叔的嫡亲孙子,随时能上达天听。
这要不算嚣张,他就要不认得这两个字了。
沈三公子铺开一张信纸,看着愁容满面的卫管事觉得很有趣,反问道:“这样不好?”
“好得很。”
管事语气复杂,开始核算五天义诊的花销,均摊到每一百人是多少银两,有多少上下浮动的空间。
“咱们这边主持义诊,总好过让萧家在西边出头。”
传出去,玄甲军的威信都要受到影响,沈大将军第一个不答应。
如今面子是有了,可里子是沈家人按照萧家人的想法做事,总让他心气不太顺。
沈三公子轻笑出声,“虎父无犬子。”
“连父亲都看不透定安侯,萧小侯爷并非普通少年,卫伯不必太自责。”
“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卫管事拨着算盘,幽幽叹气,“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