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崇爽朗一笑,身上的戾气顿消,熟练地扮演走南闯北的商人。这次多了一个十五岁的大孙子,急着去找西域圣僧看病。
原本还想要有个小孙女,可惜栖云道长不是很配合地先开车帘,自我介绍是师门四人外出游历。
至于为什么要在年节出行,自然是夜观天象,算出来的黄道吉日。
乡兵是镇上自发组织的,没有检查路引的权力,也不敢开口要。七八十名佩刀的青壮,真要动手,他们逃都逃不掉。
哪怕见识不多,他们也很难相信萧崇的说法。
主要是沈家护卫那几十人整齐划一的动作,威严肃穆的气场,比镇上之前来剿匪的官兵更像是行伍出身。
但他们还是信了。
硬碰硬可能会招致不必要的冲突,还不如暗中观察。
“镇上刚出过事,晚上小心些。”
乡兵的领队板着脸说完,很有气势地带队离开,等到转过一个路口,就飞快地跑去找在里正家里暂住的官老爷。
一直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的揽客伙计们,见乡兵离开,危险解除,立即热情洋溢地冲了上来。
“客官是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客官这边请,小店的上房刚收拾出来,还有新到的蒙泉佳酿。”
广林镇地处交通要塞,周边散落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村子,每到逢年过节,镇上都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一场雪灾让镇上的商户损失极大,看到有数辆马车的商队,眼睛都放光了。
萧崇拍了拍络腮胡的肩膀,分享白龙鱼服的经验,“小袁啊,你既然是护卫,出门在外就需要更加低调。”
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袁朗获益匪浅,“多谢萧老爷子指点。”
随后主动承担起接下来的庶务,被揽客的伙计们团团围住,让沈家的管事看得直摇头:
年轻,太年轻了。
不过再想到萧家这次本可以作壁上观,却仗义出手,吃点小亏又不算什么。
管事下马车挤开袁朗,三言两语就选定镇上第二大的客栈,安排了八桌招牌菜,让众人最快速度吃上热乎的。
程小棠他们从钱塘县走到峪州,忙归忙,吃住上没亏待过自己。
就算在住在村,吃的那顿饭也是最丰盛的年夜饭。
沈三公子一行人则不同,自雪灾以来就被困在小村子里,好不容易吃到有滋有味的饭菜,全部都活了回来。
程小棠之前还觉得玄甲军看起来比较冷酷,现在才发现是饿的。
吃饱喝足的袁朗,以怕被拦路抢劫的名义,叫来能说会道的店小二,打听前几天流匪的具体情况。
店小二很有说书人的天分,美滋滋地揣着银子,用尽浑身解数将那天发生的事说得天花乱坠,惊心动魄。
不止程小棠等人听得津津有味,就连亲历其中的人都听得怀疑自己的记忆。
当时有这么凶险?
又叫来客栈的掌柜、账房以及后厨的人,去掉店小二添油加醋的部分,最有效的内容就是流匪跑得很快。
剿匪的官兵来得很快,对方却丝毫不留恋财物,说跑就跑。
被抓住的人也格外讲义气,宁愿自尽也不供出同党,堪称绿林好汉的典范。
掌柜的小儿子言语间,还带着一丝崇拜,被他爹揪住了耳朵,“花那么多银子让你去读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客官们吃好喝好,小的就不打扰了。”
没一会儿,孩子的哭喊声音就从后院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在场众人中,就连车夫的耳力都比普通人强一些,连累无辜的孩子挨揍,颇有些过意不去。
通过客栈上下的不同印象,再次佐证了那群人并非真正的抢匪。
所图并非钱财,而是沈三公子。
“来,喝了。”栖云道长亲自端了一碗药,“药钱不着急,等回京城再给。”
沈三公子一夜未眠又赶了一整天路,嘴唇隐隐泛白,双手接过谢道:“道长高义,若林铭记于心。”
栖云道长潇洒地一甩袖,坦然接受了玄甲军众人毫不掩饰的赞美。
只有程小棠知道,师父之所以暂时不收药钱,是等着沈三公子被受灾百姓触动,在义诊上倾尽所有。
雪灾对百姓最严重的是冻伤,外敷内服都不能少,绝非一朝一夕能治好。
程小棠搜索二级商城供应的药物中,就能看出中医主要的五大剂型——丸、散、膏、丹、汤,最便宜的是拿药包回去自己熬制。
膏药制作复杂,耗时久,通常都是某位大夫的养家糊口的独门秘方,轻易不会外传。
因此真正有效的冻伤膏药,在药铺中价格不菲,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
栖云道长会做药膏,可惜没有时间。
程小棠能从商城中兑换出来,却没有合适的时机拿出来。
目前唯一的办法,只有花钱采购。
沈三公子还不知道仙风道骨的道长,一心想要榨干他的盘缠,喝完药后就听从医嘱,回房间入睡。
夜色降临,主街上的店铺看不到客人的踪迹,失望地早早打烊。
乡兵请来的官老爷找上门时,只在大堂看到萧崇和栖云道长在闲谈对饮,身边陪着抱朴子道长和崔神医。
对乡兵而言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实际上只是一名从九品县尉。
他带着手下的衙役气势汹汹而来,愣在当场。
“恩公,您老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