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程老太想也不想地拒绝,“你一个丫头片子,独自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城里,被人卖了都没地儿找去。”
“娘,您别生气,二蓉就是说说。”王氏攥紧了女儿的手,“娘过两天给你买个算盘,先好好学。”
程二蓉在娘亲恳求的眼神下,只能将争取的话咽回肚子里。
但她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程老太板着脸,视线缓缓扫过程二蓉和程天福,“家里又不缺吃喝,一个个的,净想往外面跑。”
“多少人都是被家里卖去当学徒,能是什么好日子?”
啥都没说就被瞪了一眼的程天福:程二蓉想去临安府,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啊。
程老太的态度很坚决,连打圆场的程铁牛都没得到好脸色。
最后还是程二牛提起秋收的安排,才顺利转移了话题。
不管什么时候,地里的事,都是第一要紧的。
家里八十亩良田的水稻在老程家人的精耕细作下,长势喜人。
如今割稻子有吃饱喝足的壮劳力,脱穗有打谷机,筛稻谷有手摇谷风机,效率肯定是全村最高的。
到时候学堂也会放秋收假,一家老小摩拳擦掌,就等着感受久违的丰收。
刚开出来的荒地里舍不得用粪肥,都是按照程小棠从书上学来的方法,从深山里挖大树下的泥土当肥料。
离家近些的,都种上了粗粮和豆子,总归也是收获。
身为种田老手的程二牛,熟练地安排好日程,唯一拿不准主意的,是程小棠最开始开垦出来的那一亩田。
绿油油的庄稼苗里混杂着很多他都没见过的野草,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程小棠小胖手一挥,“我的地里全是宝,等秋天你们就知道了。”
尤其是土豆,她不会做却很会吃,可以传授给二婶一万种土豆的美味做法。
“那你的宝地,可得放最后再收。”程大牛笑呵呵地将闺女抱起来,“大家伙一起看看,到底有什么宝贝。”
程小棠信心十足地点头,就算地里没长出来,她还可以从系统仓库里拿点储备粮埋进去。
“棠宝,萧家在山上种了啥?”程老太想起恩公家买了一座最贫瘠的荒山。
程小棠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麦子,小米,地瓜,蜀黍,大豆,冬瓜,白萝卜,大白菜,葱,姜,蒜。”
“哦,还有防风和麻黄。”
程大牛颠了颠闺女,乐道:“得,这是将旱地能种的,全给种了。”
“这也不管播种的时节,够呛能活。”
程二牛心疼种子,好些家里都舍不得买,全给种到荒地里,浪费啊。
对此程小棠也不是很乐观,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土豆能在旱地里活下来。
作为主食,土豆不如稻谷和小麦易于保存,胜在对土壤的要求没那么严苛,耐旱怕涝产量高。
很适合种在时不时就旱上大半年的北境,也就是踏炎军所在的驻地。
不务正业搞文艺的皇帝陛下,虽不得不依靠定安侯守边境,却总是扣扣索索不肯痛快地给粮草军饷。
典型的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如今还提出一个更过分的想法,将边境的荒地授给踏炎军,让他们在操练之余开荒种地。
这样一来,朝廷不仅不用出钱养兵,还能在三年后收取田税。
纳税是不可能纳税的。
但朝廷愿意给,就算是荒地,定安侯也没理由不要。
恰好程小棠迸发了开荒种地的热情,萧昀舒就顺势买了一座土壤与北境荒地最相似的荒山,试着种粮食。
同时新调了一批人过来,充当开荒的长工,跟着应寒和鲁方学习使用先进的农具。
前段时间萧崇偷偷寄了一封信给程小棠,说萧昀舒在京城踩着“童言无忌”的尾巴,狠狠收拾了对定安侯出言不逊之人。
可见萧昀舒淡漠疏离的外表下,还是很崇拜父亲的。
程小棠深以为然,虽然她没见过定安侯,但哪个少年会不喜欢身为大元帅的父亲呢?
京城的萧府外。
萧昀舒在踏上马车时,停下了动作。
“主子,可是有诈?”罗离警惕地环顾四周。
七日前,萧昀舒接到了参加宫宴的旨意。
如无意外,皇帝会在宴席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应允他去萧家的江南别院修禅的请求。
这也是定安侯做出的最大让步。
否则思子心切的他,只能忍痛中断合谈,回京跟三年未见的儿子团聚。
萧昀舒朝南方看了一眼,淡淡道:“无事。”
如今皇帝是最不希望他出事的,起码不能在京城出事。
而西院以萧大学士为首的那些人,心里再恨也得求神拜佛,祈求他早日离京。
难得他跟那些名义上的族人,想法如此一致。
多亏定安侯从小不招人待见,长大又是别人的眼中钉,树敌足够多。萧昀舒身为人子,可以师出有名地讨公道。
一百万两已经凑齐,他一天都不想在京城待下去。
想到程小棠在信中重复了三遍是百万功德,不是百万两银子,萧昀舒身上的冷意消散,琉璃般的眸中浮现一丝笑意。
既然是为了救他,才向佛祖预支百万功德,就该由受恩的人来偿还。
可惜收来的都是银票,不然运银子回去,肯定能吓棠宝一跳。
罗离和应霜身为萧家十二卫,不得入宫,只能目送萧昀舒在內侍的引领下,慢慢地消失在宫墙内。
定安侯不在,西院受邀的萧老学士又故意称病缺席。
萧昀舒第一次参加宫宴,就要独自面对如豺狼虎豹般的皇亲贵胄和朝廷重臣。
那些人不会因为定安侯的独子才十岁,就心慈手软。
提心吊胆地等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
萧昀舒神色如往常般,淡漠中带着一丝厌倦,像是参加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无聊宴席。
“回去收拾,三日后南下。”
唯有最后“南下”两个字,清冷的声线有了些许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