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发生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傍晚。
胡氏学堂上十休二,哪怕对热爱上学攒积分的程小棠而言,都有些负担,更不用说生性爱玩的孩子们。
因此每到休沐前一天,学生们的心就静不下来,期待得坐立难安。
夫子们经历过幼年时的寒窗苦读,也能理解,会在最后一天的课上教些轻松的内容。
而程小棠在休息前,还想着再送同窗们一份礼物,积极地去跟白老夫子谏言,在学堂添加一堂强身健体的武艺课。
“夫子,学生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白老夫子失笑地看着程小棠,才四岁的孩子,说话都是奶声奶气的,偏偏总是一本正经地讲大道理,怼得学兄们无话反驳。
“棠宝又有新想法了?”白老夫子也忍不住跟着叫棠宝,还伸手摸着她的小脑袋,“说说看。”
程小棠清了清嗓子,“前日我读《道德经》,领悟到强健的体魄是学习的基石。”
“如果在别人因为连考三天头晕眼花的时候,咱们学堂的学子却精神奕奕,是不是更有胜算?”
一番话说得极为真挚,圆溜溜的大眼睛还充满期待地望着白老夫子。
这几天积分的涨幅下降了不少,寒窗苦读的学子们接受能力很强,很快习惯了用抽背的方式温习功课,不再有那么多怨气。
同窗们从善如流是好事,就是不利于程小棠的还债大业。
于是乎,程小棠又想出了新的助学方针。
“你小小年纪,竟然读得懂《道德经》?”白老夫子坐直了身子,极为诧异道。
《道德经》并不在科考的范围内,又极为深奥,普通学子尚且不会特意去读。一个的四岁孩子,居然会在课业之余去翻阅。
程小棠折中答道:“回夫子,我只读了注解版的一点点。”
“因为我以前身体不好,有个会医术的朋友告诉我书里说要锻炼身体。”
这个朋友,说的自然是萧昀舒。
收到程小棠的信时,萧昀舒暂时还无法从京城抽身,直接让人快马加鞭,将老家的藏书搬空了送到关凌村。
数量之多,程小棠那间由卧房隔出来的小书房根本放不下。
后来在程天禄的帮助下,筛选出一批程小棠最感兴趣的书籍,包括《道德经》、《齐民要术》以及《黄帝内经》等一些系列重要的工具书。
其中《道德经》虽被称为道家的起源,实则包罗万象,涵盖哲学、伦理学、政治学、军事学等诸多学科。
对程小棠而言,《道德经》在本身的价值之外,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那就是可以用来解释,那些在他人看来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比如,让文弱的学子们,在学堂里锻炼身体。
“那些大书院里倒是有骑射课,可惜马匹不是普通人家负担得起的。”白老夫子并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自己当初赶考时,就饱受身体虚弱之苦。
只是胡氏学堂的学生,多数来自于并不十分富裕的农户,光是支付每月的束脩和笔墨费用,就竭尽全力了。
程小棠家里比镇上的居民还穷,当然不考虑人手一匹马这种不切实际的事。
“夫子,除了骑射,还有很多方式强身健体啊。”
“比如扎马步可以培养耐力;跑步可以提升体力;俯卧撑能加强臂力,让字写得入木三分;还有引体向上......”
程小棠一说起锻炼方式,那是滔滔不绝。
别看她现在是个软绵绵的孩子,以前学会的技能可还在脑子里。
白老夫子听得若有所思,“棠宝,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他记得《道德经》里只谈养生之道,并未有这么详细的内容。有些名词,甚至是第一次听到。
“我爹和萧爷爷,他们都会武艺呢。”程小棠看出白老夫子有些被说动,笑眼弯弯地补充道,“锻炼身体还能长高。”
大荣朝选官的标准就有“身言书判”这四项,其中身材相貌是排第一位。
官员被认为是朝廷的颜面,太矮太胖太丑都会影响到考生的仕途。甚至有寒窗苦读数十载,进京赶考却因相貌丑陋而落选的。
白老夫子手指轻点桌案,考虑着小棠宝的建议。
在世人的印象中,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实则不然。
书、数为小艺,系初级课程;礼、乐、射、御为大艺,系高级课程。
真正能掌握射箭和驾车之人,绝非文弱之辈。
只是对普通的学子而言,光是研读科考所需的四书五经就要数十年,无力再锦上添花而已。
程小棠乖巧地站在下首,一点不着急。
白老夫子此时思考得越久,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若是像令尊那般锻炼,需要置办哪些物件?”良久后,白老夫子开口询问,“此事还需问过里正老爷,再从长计议。”
若是不慎伤到,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用置办。”程小棠一听话音就放心了。
正要给白老夫子继续画大饼,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大喊。
“丙班的人,跟我上!”
然后就是各种稚嫩的童音糅杂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吵成了一片,还夹杂着痛呼和哭声。
“怎么回事?”
白老夫子震惊地起身,质问匆匆赶来的书童。
书童惊慌失措道:“回禀夫子,外面,外面打起来了。”
“什么!”
程小棠比老人家灵活许多,在白老夫子气得扶桌喘气之际,一溜烟跑向了闹哄哄的中堂。
然后就发现打架的人中,还有更熟悉的面孔。
“四哥!”
程天寿整个人骑在胡景坤的身上,抡着拳头就要揍上去,然后被身后的胡景乾保住,“冷静下来。”
而另一边,关小飞仗着人数优势占到上风,还能出言挑衅,“读书不如你们,打架丙班可不会输。冲啊,打趴他们!”
二三十个孩子毫无章法地挥舞着王八拳,你来我往,还有直接地上滚成一团的。
“住手!这是在做什么!”
胡夫子大声怒吼着,手上的戒尺狠狠敲在了柱子上。
“学堂是让你们打架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