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可以想象,这样的决定送到凯瑟王面前,会引来什么样的反应。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未得王命,擅离职守,不请自来已是不像话,再等少年猛然跪拜在眼前就开门见山说出求婚的话,不等念完已是惹翻了虎须。
凯瑟王在一瞬间勃然大怒,无论是作为一个王还是父亲,这都是他坚决无法容忍的混账决定,瞪着雅莱一时间真要怒火爆棚:“你给我住口!在这种时候求娶美莎,想用婚姻当筹码,亏你说得出来!雅莱·奥斯坦,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无论是做领主镇守一方还是出兵作战,那都是男人的责任,想拉上女人当靠山算个什么意思?你还配算是赛里斯的儿子吗?这种话说出来都不会觉得羞耻?!”
雅莱努力解释:“这是美莎的决定,是她提出来的。”
“而你就答应?!”
就算是美莎的主意又怎样,这才是最让凯瑟王恼怒的地方,忽然间他对这个侄子就真是失望到了极点,指着鼻子厉声怒骂:“但凡你还是个男人,怎么好意思接受的这么坦然!没想到赛里斯英雄一生,竟然生出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如果他知道你竟然敢为了这种理由来求娶美莎都一定不会饶过你!你这是在拉着她给你当垫背,是要她为了你赔进一生幸福,你自己不懂吗?!”
雅莱被骂急了,满腔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激动大声说:“我不会拉任何人当垫背!该我承担的责任也从来就没想过逃避丁点分毫,之所以答应,纯粹是因为我爱她!没错,我爱美莎,早已爱了很久很久,我就是要给她一生幸福,不是在拿婚姻当筹码!”
凯瑟王拒不接受:“你怎么给?爱是需要资格的!一个男人,如果竟没有本事给他的妻子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反倒要让女人去替你担当难题,去替你撑起这片天,那你还有什么资格谈论爱不爱?!如果一份婚姻,结果是让你得尽了好处、坐享了实惠,反倒是女人多有牺牲,是在为你操心付出,这不是功利筹码又是什么?!”
怒火爆厅堂,正自吵得不可开交,美莎就带着狮子从外面走进来了,对整个空间里弥漫的火药味视而不见,她格外平静的说:“这是我的决定,是我想嫁给雅莱。说起来,哈尔帕也是我的半个故乡,今生幸福,唯愿嫁入哈尔帕,还望阿爸应允。”
凯瑟王气得浑身抖,一把拽住气死人的女儿转身就走:“你给我过来!”
怒气冲天带进西配殿书房,无人打扰的**重地,做父亲的那股气急败坏的怒火一不可收:“你这丫头是不是疯了,你想气死我啊。说什么决定,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爱他吗?嫁给一个根本不爱的人,这会有幸福可言?”
少女冷冷回应:“公主的婚姻,必须先符合国利,所以只有合不合适,没有喜不喜欢,有错吗?”
凯瑟王满心疼痛:“或许对世间的公主都没错,但不是对你!美莎,你应该明白,阿爸从来就没想过要你去承担这些,我只要你能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去过一份自己想要的日子,这才叫幸福不对吗?”
美莎却说:“这就是我最想要的!我想嫁去哈尔帕,还望阿爸能够答应!”
凯瑟王气急跳脚:“你要我答应什么?不管选谁也总不能是雅莱吧?他是你的表弟!你们是近亲!难道都忘了妈妈有多么反对近亲结合?你是想让妈妈在天上看到,也都跟着一块气死啊。”
少女不为所动:“那又怎么了?我生活在这里,只需要遵从这个世代的行为准则,表亲联姻司空见惯,我嫁给雅莱又有什么不正常?妈妈不能接受,那也只能说是她的个人看法而已!”
“你混账!”
凯瑟王被彻底气急了,生平第一次对这个最爱重的女儿骂出狠话:“你自己都忘了,当初妈妈病得那么重,却非要搬出王宫甚至自请退位是为了谁?为了什么呀!难道就是为了在今天让你去嫁给表弟?!”
美莎的眼中噙着眼泪,咬牙说:“阿爸,你不用拿这些话来压我,我是一个人,不是你们豢养的宠物,我没有义务永远按照你们的意思去生活,没义务总要符合你们的期望。我有权利选择我想要的生活,现在我已经说清楚了,嫁去哈尔帕,这就是我最想要的!”
“想要个屁!”
凯瑟王被气得灵魂出窍,说不通,剩下的就全是怒火,他用最大肺活量吼出来:“我告诉你,休想!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别想这么胡来!”
眼泪终是不受控制的掉落,美莎看着父亲,就仿佛在看着一道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枷锁:“阿爸,为什么你永远都不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算我求你,就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一回不行吗?关于婚姻我已经作出选择,如果阿爸执意阻拦,不准我嫁去哈尔帕,那么今后,我就立誓再也不嫁人了!对,就是这样,若这一次阿爸再要阻拦,我今生再不言嫁!众神作证,这份誓言,无可更改!”
凯瑟王难以置信的怒瞪女儿:“干什么?你就是想用这个来威胁?以为这样就能如愿?做梦!哪怕你真是终身不嫁,我都绝不允许你嫁给雅莱!你们是血亲!真来个近亲结合,日后重聚我都没脸去见你妈妈!”
美莎怒极而笑,异常锋利的回敬:“怎么是威胁呢?我就知道这是阿爸的真心话!如果真来个终身不嫁其实才最合心意不是吗?我早就看明白了,恐怕在阿爸的心里,就是希望我能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洋娃娃才好,这样才能永远留在身边,好去做妈妈的替身!所谓厚爱,说穿了无非都是为了满足阿爸自己的寄情心思而已!”
凯瑟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有胆你再给我说一遍?!”
“有没有说错,阿爸自己心里最清楚!”
美莎的情绪也在一瞬间爆,眼泪汹涌成河,颤抖着吐露心声:“这些年的禁锢困锁,我从来就没有机会去铺展自己想要的人生,活到今天都只是一个妈妈的影子!所以考虑婚嫁,阿爸甚至都可以考虑到萨尔凯、烈克法尔这些人的头理由何在?不就是因为这样可以永远留在身边,是能永远留在这座王宫里吗?!可是阿爸你有没有问过我自己愿不愿意?你知道我有多么讨厌这里吗?对我来说,这根本就是一座天底下最华丽的囚牢!多年来属于我的全部世界,就只有这么一座王宫而已!”
少女泣不成声,是认真的要父亲相信:“阿爸,我不是开玩笑,现在的哈尔帕是需要我的时候,也是我唯一还能走出去的机会!那里有我能做更是该做的事!我只想去到一个需要我的地方,可以有那么一片天地去实现属于我的人生!而不是永远做一只被别人豢养保护的笼中鸟!我不想等到在我告别离世时,数算一生做过的有价值的事情却是一片空白,贵为公主,问一问对这片土地有过什么建树?对不起,没有!什么都没做过,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请问,这样的人生若换给阿爸自己会甘心吗?那和白活了一趟又有什么区别!口口声声为我的幸福,可是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是否真的只想要一份安安稳稳、万事不用操心的小日子?只要守着一个丈夫,只要他疼我爱我,是接替阿爸继续把我当一只金丝雀捧在手心里供起来,这样就叫幸福了?生在王室,你们明明给了我一颗狮子的心,却偏要我去做一只金丝雀,这到底是为什么?还是说在阿爸的心里,生为女孩,我的世界就理应只有这么小?!”
字字如刀,撞击心灵,这番话竟是震得他一颗心翻江倒海,凯瑟王彻底听呆了,直到这一刻才幡然领悟:是啊,他的女儿,是有一颗狮子的心!或许……她原本就是一头狮子,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是被关在居室里、只去过一份简单安逸的小日子就能满足的人。一直以来,也或者正因他自己的这份强势,所以总是习惯的把女人当弱者,要被划进被保护之列,尤其是这个最在意的女儿,更要牢牢护进最深处。而其结果呢?竟是让一头狮子,却多年被困于金丝雀的生活,这才是会积累出如此多的愤懑的症结所在吗?美莎,与狮子同名,与狮子为伴,原来她从来就不是安于被保护在谁的羽翼下的小女人,她的心很大,她理应是女王!
怒火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懊恼和纠结,他不无揪心的开口认败:“好,就算从前都是阿爸错了,那我保证,今后!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给你这样一片天地去施展才华可以吗?你总不能是用婚姻去做陪绑,要和一个人过成一家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是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人,那会很痛苦的……”
今后,又是今后!美莎实在已经厌极了父亲口中这些虚妄的承诺,流着泪,她从牙缝里挤出痛彻心扉的恳求:“阿爸,求你,别再拦我了行吗?别让我恨你,我不想恨你!”
什么?
猛然间一句话,宛如是一道鞭子狠狠抽在了他的心口,凯瑟王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遥远的记忆竟在这一刻清晰回到眼前。
……父王,求你,别让我恨你,我真的不想恨你……
就是在这间西配殿书房,当日因为所爱遭遇的追杀逐戮,他岂非也说过同样的话?记忆复苏,他下意识看向房间中央的那块地面,对,就是在那里,隐隐的有人影呈现,他竟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悲愤王子,他就跪在那里,对着父亲,痛彻心扉的恳求着,一拜再拜……
当父辈与孩子的意愿背道而驰,难道今天,竟是轮到他了吗?是他在扮演那份不可理喻的角色?可是,他明明一切都是在为孩子考虑,是为了她的幸福啊!再仔细去回忆,或者当日与今时,最大的区别只是所求的心愿统统反过来了。那个时候,他一心想望的是能去追逐所爱,而父亲严正提醒他的则是一个王子的责任;到了今天,却是美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一个公主的责任,而他,却只希望孩子能远离这份重担,能去轻松自由的追逐所爱……
若世间真有轮回,这是不是太过讽刺?
西配殿里,美莎是什么时候离去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夜,太受打击的王,就这样独坐夜幕,无声落泪。
“你能告诉我么?为什么美莎竟会恨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对的?”
倍受打击的无助时刻,他只能把乳兄弟当作倾吐对象,鲁邦尼长长一声叹息,雅莱突然出现在哈图萨斯,这番求婚着实闹得轰动,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因为在眼前这种特殊时期,这已经不再单纯的是两人的婚姻,而是将直接关系到巴比伦的战局布署,乃至是整个东线未来的格局走向。
鲁邦尼沉默良久,艰难开口问:“陛下,做臣下的义务,我不能骗你,如果你要问我……那我只能说,以眼下的状况,要彻底消除庞库斯幽灵的事端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稳固哈尔帕,乃至对于巴比伦战局……让美莎嫁过去,这都是最好的选择!一趟埃及之行我看的清楚,要彻查黑手,镇守后防,所有这些若有美莎入主的话,显然是比雅莱更能让人放心。”
凯瑟王顷刻激动起来:“那美莎自己的幸福呢?谁来负责?!婚姻是一辈子的事,难道只为了眼前就能全不顾以后?等到今日难关过去,到了以后却过得不好不开心甚至是痛苦的时候,那又该怎么办?!”
鲁邦尼叹息连连,忍不住劝一句:“陛下,雅莱是真心喜欢美莎的,不是从今天才开始,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那又怎样?美莎喜欢他吗?!”
鲁邦尼被问住了,努力寻找劝解说辞:“这个……应该……也没有那么绝对,未必就不会喜欢吧?陛下也看到了,美莎在哈尔帕一场大病,谁着急都没用,偏偏是雅莱在身边这么一闹,居然没几天就好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或许……这就是天生注定的缘分。”
凯瑟王听懂了,怒极而笑,连连点头:“我明白了,你们全都觉得美莎应该嫁过去,觉得这是好事对不对?是,这样一来实在能解决好多的麻烦和难题,只除了美莎自己的!今后若婚姻不幸,这份苦果又有谁能替她去吞?”
鲁邦尼痛快点头:“谁都替不了,包括你这个父亲,但这是美莎自己的选择。这孩子的脾气陛下理应比谁都了解,想当年阿丽娜有多么固执,美莎只会有过之无不及。陛下,我不是吓唬你,纯粹是基于对美莎的了解,我真的这样相信:这一次,你若再不肯让她如愿,那就真是要彻底绝了孩子一生的姻缘,终身不嫁,不会是开玩笑的,因为美莎本来就不是那种对婚姻有着太高热情的人!就像所有的思春少女一样,终日幻想着自己会嫁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听平日言辞,她有过吗?没有!这孩子,或许真是心太大了,让她感兴趣的是这个广阔的天下世界,而完全就不会局限在那么一方婚姻的小小家门里,她根本就是那种对于要依附男人过日子完全不感兴趣的人啊!不嫁,一旦认真起来,这恐怕于她一点都不算离谱,而且我还敢打赌,这一次若再落个受阻失望,恐怕她也不会想继续留在这里了,说不定就是离家出走,再或者是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这太有可能。”
凯瑟王颓然坐倒,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是,正因鲁邦尼说的一点都没错,正因他认同、他相信,所以心里才会那么的疼。黯然垂泪,他终是忍不住的道出心声:“美莎……她为什么偏偏是女孩啊,若是王子,这份驰骋天下的心愿,根本就不会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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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父亲逼到妥协,这一次,美莎终于赢了,只是这份胜利,实在让身边所有人都倍感沉重。大姐纳岚心疼得落泪:“美莎,大姑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哈尔帕,可是……你真能和雅莱过到一起去吗?你不能拿着婚姻大事这样轻率啊,万一来日后悔,没地方悔去。”
美莎心中叹息,用那么激烈的言辞激怒家长,她知道那些话有多伤人,但唯有如此才可能如愿。现在,好不容易闯过了父亲这道最难的关口,她就实在没兴趣再多说一句了,冷声下令:“就是这几天了,各个军团都要开拔启程,哈尔帕总不能无人主事,所以必要尽快赶回去的。就说是我的意思,婚礼,一切从从简。”
一场突如其来的婚礼,震动哈图萨斯,一直以来最受瞩目也是引各方猜测最具悬念的,莫过长公主美莎的婚姻选择。实在所有人都没想到,原本应该是千挑万选最慎重的一桩王室婚嫁,到头来居然会是这个样子:筹备婚礼,从宣布到举行,不过短短三日,没有隆重场面豪宴四方,礼仪程序都被压缩到了最简,只是在三大神殿完成神前祝祷,甚至都没有时间多做停留,婚礼当日就要起程奔赴哈尔帕。
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凯瑟王的那股心疼,好像一颗心都要被扯碎了。在女儿固执的心意面前他无可奈何,可他真的心疼啊。从14岁成人礼之后,就已经开始精心的积攒嫁妆、准备精美嫁衣,他不知多少次的设想过,真到女儿出嫁那一天,会是何等的华美热闹。却怎么都想不到,一场变故,非但失去了兄弟更赔进了女儿,最爱重的孩子,到头来竟会是嫁得如此匆忙而潦草。
到婚礼这天,他即便努力隐忍,还是无法控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婚礼当日即起行,他本是要一同前往哈尔帕送嫁,结果却又是被美莎一口拒绝。
美莎的理由只有一句话:“阿爸,你是王,这不合规矩!”
在女儿的执拗面前他无计可施,满心懊恼这个要命的孩子啊,她怎么就这样固执?!拜别亲人,真到临行那一刻,他说什么都不舍得放手,这简直就是在挖他的心!
少年夫妻一同跪拜在家长面前,一直以来从不敢去奢望的梦想乍然成真,雅莱的激动溢满胸膛,拜别时刻,他再度重复在诸神面前的起誓:“众神作证,我必会用我全部的生命去爱我的妻子,必要给予我所有能给的一切,我不会让美莎受委屈的。”
凯瑟王恶狠狠的瞪过去,在这一刻真有一种想活吃了他的冲动,指着鼻子警告:“记住你的话!要是胆敢做不到,你应该知道后果!”
“阿爸,不要再用这种话去吓唬谁了好不好,我才不想要谁只是因为不敢得罪阿爸才对我好,那有什么意思?”
美莎出言打断,凯瑟王一声万分懊恼的叹息,他只是不放心啊,最爱重的女儿,就要从此离开身边,今后……怕是再见一面都难了。远赴他乡,不在自己眼前,他有多么担心她会过不好。紧紧抓着女儿的手,控制不住的眼泪终是落在少女的手背上:“答应阿爸,一定好好的,一定……照顾好自己……”
美莎也哭了,沉默点头,登上远去的马车,从此一去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