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人声,迦罗连忙躲进密道深处的阴影,屏气长望,一眼便认出从出口下来的人,正是被凯伊骂作‘母牛’的冒牌三姐妹!
“三姐妹”一路窃窃私语,在地道的回音中听来格外清晰:
“明日行动的地方要选在水边,这样才能方便‘他’出手。?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
“最好再通知奥利斯多做一层防范,毕竟这次有四个人呢。”
“是,最后的四个家伙,搞定他们就可以放心动手了……”
“三姐妹”渐行渐远,让人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从马槽的出口离开,一闪身忽然消失在密道尽头,迦罗连忙跟上去,这才现原来在马槽出口的阶梯背后,居然另有洞天!
这又是一条新的通道,迦罗感觉走了好远,才看到“三姐妹”再度启动机关,俯耳倾听,待确定石墙外“三姐妹”走远后,她照样学样打开石门。
一股酒香扑面而来,这里竟是一座封闭的酒窖!酒窖从外面上了锁,迦罗在里面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出有什么玄机。三更半夜,她们跑到酒窖来做什么?难道这里也像马槽一样,只是一个伪装?想不出所以然,她只得原路返回。
来至马槽下方迦罗并不停留,而是直接返回三姐妹现身处。她已然明白明日又将有好戏上演,现在的问题是,导演这出戏的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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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和一个听不出男女的蚊子般的声音在对话。
男人问:“你确定吗?”
蚊子说:“千真万确,她就在这里,而他马上也要来了!”
男人说:“你保证过,他不知道她在这里!”
蚊子说:“这只是一个巧合,相信我,他只为瘟疫而来。”
男人冷哼道:“为何而来又有什么区别,只要他出现在这里,就会坏了我的大事!”
蚊子似乎在笑:“大队人马行走起来何其缓慢,真的到来少说也是十余天以后的事情了,到时木已成舟,而我们又早已准备了完美的替罪羊,纵然他恨得牙根痒痒,终究也是有苦说不出,这岂非才是最有意思的事?”
男人似乎笑了笑:“是啊,我的确想看看他到那时的表情,明日之事你当万无一失。”
蚊子说:“这是当然。”
对话到此为止,迦罗等了许久也不见再有下文,虽然她已听出这男人是谁,但是对这番对话的内容却是一头雾水。无奈之下只得怏怏的折返回去。
哈尔帕城堡一处偏僻的角门悄声开启,凯伊早已等急了。
“老天,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待迦罗说起来龙去脉,凯伊目瞪口呆。
“你的意思是说,她们明天要对付四个人,但不知道这四个人是谁。还有那番莫名其妙的对话,莫非是有某个重要的人即将到来吗?”
迦罗耸耸肩,要解开谜底,只有继续看下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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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阿丽娜’就说要去城外的水泉举行仪式,为百姓安康“祈福”。銮驾队伍一如往常招摇过市,但让人奇怪的是,直到结束返程,竟什么事情都没有生。
远处凯伊投来疑惑的目光,迦罗又何尝不是满头雾水。
待到太阳落山,三姐妹一如既往的消失了,迦罗再度偷溜到马槽密道,隔着出口木板,就赫然听到主谋者正在和‘三姐妹’说话。
“只有三个人落网?!”主谋者似乎对今日的成果很不满意。
“殿下不必担心,奥利斯的人已经盯住那家伙了,今晚一定跑不了!”
主谋者冷哼一声:“战决,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出口开启,三姐妹领命而回,正当迦罗也准备离开,隔墙传来的一句低语让她戛然停住脚步:“凯瑟·穆尔希利!快来赈灾吧!来接收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大礼!我已经兴奋得等不及了!”
迦罗心头猛然一震,王子要来赈灾?莫非……这一切竟是针对王子?!
房间里又传来蚊子般的声音:“看得出来,殿下为巴比伦之败耿耿于怀。”
主谋者说:“礼尚往来,让他也尝尝哑巴亏的味道,这才叫兄弟之情!倒是你呀,这番鼎力相助,你的利益是什么?!”
蚊子说:“我家主上比殿下更憎恨凯瑟·穆尔希利,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利益本就是一致的。”
主谋者在冷笑:“是啊,你躲在幕后尽看两虎相争,等到两败俱伤,猎人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蚊子却说:“殿下将自己隐藏得还不够好吗,又何必做这种无聊感叹。”
主谋者哈哈大笑:“你放心,聪明人是不会在此时破坏同盟的,而我,正是那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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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穆潜伏于屋顶暗影,如同等待猎物的野狼,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等了多久,他就这样目不转睛注视着脚下走廊,如火的眼神告诉世人,他的心早已被仇恨填满。或许和其他十一个兄弟的区别,是他总希望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总希望能更好的解决问题。但是现在,他却为这份理智感到无比羞愧,为什么自己不和他们一起去呢,莽撞又如何,聪明又能怎样,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眼睁睁看着弟兄相继陷入魔爪,那种痛苦又无奈的滋味啊,就像有一双野兽的利齿,时时刻刻在啃噬他的心!有生以来,夏尔穆还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被权力和**包裹的女人——阿丽娜!
房间里的灯火终于熄灭,当侍女们相继离开,夏尔穆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机会!他早已打定主意,如果不能逼她释放大人,就一刀宰了她,至少也能一泄心头之恨!夏尔穆小心调整姿态,蹑足前行,就在他准备跳下房檐的霎那,忽然一只手搭上肩头!
“别动!”
夏尔穆大吃一惊,正欲反击,来人一句话立刻让他呆住了。
“别傻了,你才是猎物,不想死就跟我走!”
来人不再解释,拉起他飞奔而去。
月光下,夏尔穆终于看清来人是个年轻女子,她身材婀娜,快步如飞,行走在陡峭房梁竟如履平地,这般高的技艺,不由得让他满心惊叹!
女子将他带至一处偏僻的柴房,低声道:“进去吧,我给你望风!”
柴房里一片漆黑,夏尔穆满心疑惑的走进来,就听到一个声音问:“你是谁?为何行刺阿丽娜?”
借着零星月光,他隐约看到柴堆上端坐的女子。夏尔穆立刻戒备起来:“这应该是我要问的问题,你是谁?怎会知道我为何而来?”
女子说:“这里的人,都叫我‘合琪娜’。”
“‘合琪娜’?那是‘绿眼睛’的意思,这是你的名字吗?”
“不,只是被人这样称呼。”
“为何要阻止我行动?”
“为了救你。”
“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救我!”
女子说:“虽然我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你——关系着许多人,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夏尔穆无疑被说到痛处,冷声道:“谁又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没理由相信你。”
女子反问:“告诉我,现在还有谁能帮你?你还有可以信任的对象吗?”
“当然有!”
夏尔穆不由自主攥紧拳头,沉声道:“二王子殿下!如果我们早听他的劝告,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女子似乎听出了意思:“达鲁·赛恩斯?他和你说了什么?”
夏尔穆满脸惊讶,在哈尔帕城,他还从未听说有谁敢直呼二王子的名讳。
“你到底是谁?”
女子却说:“告诉我一切你所知道的事情,或许,我可以帮你。”
许久沉默,夏尔穆终于妥协:“好吧,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夏尔穆,是狄特马索大人麾下十二勇士之。二十多天前,号称是阿丽娜的女人从哈图萨斯来到这里,还带来了许多珍贵的芨芨草。当时全城上下欣喜若狂,百姓自内心感念国王陛下和三王子殿下的恩德。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在一夜间急转直下。阿丽娜到来后,即把草药当众交给担任领地宰相的狄特马索大人,说是明日无偿分给全城百姓,可谁知一夜醒来,狄特马索大人亲自保管在议事厅的草药,竟全都变成了野草!更荒唐的是,出事之后没有进行任何调查,阿丽娜就一口咬定是狄特马索大人偷换了草药,是要让国王陛下和三王子殿下在哈尔帕城失去人心!当即便将大人打入监牢,还宣布要以神判定生死!”
说到这里夏尔穆痛心疾,恨声道:“这根本就是蓄谋加害!是栽赃!”
女子问:“什么是神判?”
“神判,就是以神明的旨意来定这个人是否有罪。那女人自称是王者的守护神阿丽娜在人间的化身,所以认为只有神判才能配得上她的身份。”
女子被勾起好奇心:“神判究竟是怎样的?”
夏尔穆恨声道:“他们决定的方式是采用烈焰之水,行刑时会在火堆上架起一个大陶缸,等到将缸里的水煮沸,就把行刑的人放进去,意思是说,水代表清白,火代表神明的拷问,如果这个人能毫无伤,就证明他是清白的。”
女子似乎被这样的酷刑惊呆了,脱口问:“你家大人与阿丽娜有什么冤仇?”
“素不相识,哪来的冤仇!”
夏尔穆恨声道:“大人蒙受不白之冤,我们十二兄弟想尽了各种办法,脾气最暴躁的大个子森普和他的胞弟何鲁西、比安特当时就去找阿丽娜理论,结果却被当场缉拿;加西亚、帕西诺还有萨鲁耶德恳请二王子殿下出面求情,谁想到那个女人竟半点情面也不给,还把二王子殿下狠狠羞辱了一番,三人气愤难当,当夜潜入哈尔帕城堡,谁想竟一去不回!一下子损失了六个兄弟,剩下人已然被逼急了,渥尔特和奥赛罗是有名的神射手,他们准备趁那个女人外出时动偷袭,结果竟也莫名失去了音信,到后来只剩下拉格菲尔、缪利斯、亚利安和我,伊尔坦邦尼大人感觉事有蹊跷,劝告我们不要再轻举妄动,还将我们四人掩藏在他的宅第中,想不到最后连伊尔坦邦尼大人都被牵连进去……”
女子目光闪动,忽然问:“我见到有两位大人在前天的酒宴上被抓,莫非就是他们?”
夏尔穆点头道:“伊尔坦邦尼大人和别兹兰将军都是狄特马索大人的至交,这次是为大人出头才受了连累。”
女子说:“你们既然号称‘十二勇士’,应该是很有本事才对,怎会如此轻易就一个个陷落进去呢?”
夏尔穆咬牙道:“这也是我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兄弟们一个个陷落,我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头,所以拼命劝告拉格菲尔、缪利斯和亚利安不要去水泉贸然行动,可他们就是不听,反说我是胆小鬼,结果……我因为不放心,最后还是决定追随他们到水泉去,可是万万没想到,正是晚了这一步,让我看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夏尔穆沉声道:“因为我反对他们的计划,所以赶去时并不知道他们藏身何处,谁知突然之间,竟从水泉中喷射出三股鲜红色的巨大水流,就像是血水,分别向着三个方向席卷而去,等我看清时,他们三人已然被这股红色水流从藏身地卷了出来,那情景……就像是变色龙的舌头粘住了猎物,眨眼间就将他们吞噬进水泉中!”
女子猛地一震,喃喃道:“是这样吗……我明白了……全明白了。”
夏尔穆立刻瞪大眼睛:“你明白了什么?!”
女子不答反问:“数月前,达鲁·赛恩斯擅自兵巴比伦,对这件事,你家大人是什么立场?”
夏尔穆说:“听大人说,二王子殿下因为盯上巴比伦这块肥肉,特意想办法支走了当时在哈尔帕共同监督粮草供应的元老院议长,议长大人一走,二王子殿下就立刻行动起来,当时我家大人身为领地宰相,是坚决反对出兵的!”
“伊尔坦邦尼和别兹兰呢?”
“二位大人同样不赞同兵,只不过别兹兰将军身为武将,必须要听王命行事罢了!”
女子笑了:“换言之,这三个人都与达鲁·赛恩斯政见相左!”
夏尔穆一愣:“什么意思?”
女子说:“凡事皆有因果,任何不近情理的行为都必然会有它合理的解释和动机。现代刑侦学科里有这样一句名言——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是最大的嫌疑犯!你可曾想过,处死狄特马索、伊尔坦邦尼和别兹兰,谁会从中受益?”
夏尔穆皱眉道:“你……该不会是指二王子殿下……不,这绝不可能!二王子殿下虽然在政见上与几位大人有所不同,但却是我见过最虚心体下的领主,兵败之后,他曾几次在公开场合表示对几位大人的先见之明深感敬佩,不仅虚心检讨自己的过错,更亲自登门,希望大人今后能更多的提醒他、辅助他,态度之诚恳,连我们看了都要感动!此次阿丽娜作乱,二王子殿下更是前后奔走,为几位大人想尽了办法!”
女子似乎笑了笑:“这么说,你还非常感激他!”
夏尔穆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吗?”
女子问他:“你有没有想过,阿丽娜在这里不过是客,她一无兵权,二无威望,究竟是谁,给了她为所欲为的权力?”
夏尔穆猛地一震,随即摇头:“不,你想错了!阿丽娜之所以能为所欲为,就因为她是三王子的宠妃,而三王子又是国王最器重的儿子。那个女人身后站着三王子和国王,二王子殿下当然只有忍气吞声。”
“这是达鲁·赛恩斯告诉你的?”
女子笑了:“我记得在酒宴上被捕的那位将军曾说过一句话——纵然是三王子本人来了,也还要对他尊一声‘王兄’,所以说啊,他若对弟弟惧怕至此,是否有些太说不通了?至于国王就更没有道理!不久前,国王为了犒赏三王子平定米坦尼的卓越功绩,广罗天下美女举行大选妃,这件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夏尔穆茫然的点点头:“听说过,可是这与二王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女子说:“无论国王有多么器重三王子,在对待阿丽娜的问题上,他们的态度却是完全相左的!国王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个女人,举行大选妃的目的,就是要用如云的美女将她赶出三王子的生活!”
夏尔穆大吃一惊:“怎会这样?”
女子说:“其实不仅是国王,哈图萨斯的议员长老,甚至许多分封领地的领主,譬如伊兹密尔的赫尔什亲王,三王子的舅父,他根本都没见过这个女人,却已然将她视作必须铲除的毒草,众口一词,认为她是三王子身边的祸害精。懂了么?在阿丽娜的问题上,三王子根本就是孤立无援。而达鲁·赛恩斯同样是领主,对于这些动向他没有道理会不清楚,所以,你不觉得他对待阿丽娜的态度才有些太奇怪了吗?!”
夏尔穆听得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说,二王子殿下如果要讨好国王,最有效的办法应该是一刀杀了这个女人?!”
女子接着说:“你刚刚说,巴比伦兵败之后,达鲁·赛恩斯对曾经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敬佩有加,可是我却听说,他这个人生性敏感多疑,现在管理的这片领土多年前曾属于巴比伦,因为害怕统治生动荡,他曾下令驱逐所有巴比伦原住百姓!我实在不敢想象,一个多疑的人会有如此宽阔的心胸。”
夏尔穆早已听呆了,但是他拒绝相信:“可是,殿下的确非常器重狄特马索大人……”
“所以他们现在都被关进了大牢?”
女子再度提醒他:“按照达鲁·赛恩斯的逻辑,如果阿丽娜作乱是国王授意,目的是针对他,那么被肃清的辅臣,岂非应该是他的亲信,也就是政见相同的人才对!”
“你的意思是说……整治几位大人,是二王子在背后……”
夏尔穆快崩溃了,颤声道:“可是……如果真是如此,一刀杀了大人岂不痛快,反正阿丽娜是不讲理的,她也不在乎人心归向,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打入监牢,再举行什么神判?”
“我想大概就是因为你们这十二个人吧!”
女子说:“既然称为勇士,必然有作乱的能力,若不先除掉你们,以达鲁·赛恩斯的小心谨慎,他怎能放心动手?!”
夏尔穆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仔细回想整个过程,蓦然现每一次阿丽娜的行踪,竟都是二王子透露的消息!
女子接着说:“还有这场瘟疫,我原来一直奇怪,既然达鲁·赛恩斯那么在乎统治的稳定,怎会任由草药卖得比黄金还贵?触犯众怒的后果,他身为王室领主理应比谁都清楚啊?现在看来,草药价格居高不下,原来关键就是这几个臣子还没有死!”
夏尔穆再度震惊:“这话怎么解释?”
女子冷声道:“你还不明白吗,他是在利用瘟疫,铲除异己!等到他们真的被处死,担负恶名的就是阿丽娜和她背后的三王子!而到那时,他只要‘查出’那批草药的下落,就可以为臣下平冤昭雪,然后广施百姓,就可以换来万众人心!这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买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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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夏尔穆藏身柴房,一颗心翻江倒海难以平静,他反复思量女子所说的一切,如果都是真的,那二王子用心之毒,简直已乎常人想象。黎明前,他还在寻找最后一丝可能为一贯信赖的主上开脱,然而当太阳自地平线升起,耀眼的光芒却无情毁灭了他心中最后的希望。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士兵自阿丽娜的宫殿鱼贯而出,他分明听到士兵在抱怨:“什么刺客,连个鬼影都没有,害得老子白等一夜……”
夏尔穆的心在滴血,几乎咬碎一口钢牙:“二王子啊!你是当世最卑鄙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