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光没落进黑暗里,林乐好起身要往去外面拿解开镣铐的钥匙,她刚蹑手蹑脚开始动作,康海抻着胳膊,坐在地上不动。林乐好回头去看康海,问他:“你什么意思。”
他回:“给我解开,我不信你舍得带着这小子一起死。”
“不舍得?为什么不舍得。”
林乐好歪着头笑,无背无喜的那种,“我们能安全离开,我肯定放了你,但是离开不了,能拉你垫背也是稳赚不赔啊。”
话说得直白,康海唇边的胡须被气得颤抖:“大不了我不要这条胳膊!”
“行,那你砍...”林乐好在说“行”的时候,宴稍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手腕一动,锁链锒铛撞到墙上。然后就是一记肘击,康海倒下之前,一双眼瞪得老大。康海倒下,她和他的手拷在一起,林乐好不由得也被往下坠。洞口传来人声,宴稍握住林乐好的手腕,将她带进阴暗深处,对外喊:“让他来,我有话说。”
洞口的人迟疑了下,随后是杂乱得脚步渐行渐远,看来是等他这句话等了许久,离开时脚步都是急匆匆的。林乐好一只手和康海拷在一起,宴稍转头看她:“钥匙呢。”
“我没拿。”
“别闹了林乐好,解开。”
宴稍低声对她说,怕她再犟,接着说,“你带着他,只会拖后腿。”
林乐好盯着他,从左裤兜里摸出一把小钥匙,开锁,拨开镣铐,全程都在盯着他。禁锢解开,林乐好抽出自己手,向他脖颈处伸去,衣料单薄,从脖颈往下直到锁骨,一个又一个的烫伤痕迹触目惊心。宴稍低头看着她的动作,笑了笑,没说什么解释的话。如果不是今天自己找到这儿来,他是不是就打算这样死在这种地方,是不是就想这样一了百了?林乐好抬头看他,仅看这人这样平淡懒散的劲,林乐好打死也不会相信他来这儿被人折磨了这么些天。“是不是觉得这样特伟大,特牛逼。”
林乐好问他。“我觉得是。”
宴稍朝着旁边倒在地上的康海脸上昂了昂下巴,又看她一眼,“怎么事,为了爷疯了?”
“是,我身上绑好炸药,等着和你一起死。”
回答这话的是宴稍沉默,他不再维持这样近的距离,靠在墙上,看她:“因为什么?那支录音笔?我不需要你感激我,也不用愧疚,就当是我为那个合同该赔你的。”
林乐好点头,她知道宴稍是什么意思。两人明明之前还闹得水火不容,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模样,离婚协议被两人甩来甩去,到现在也没个结果,宴稍也有脾性,只是遇上林乐好都被磨得差不多,她走后音讯全无,如果不是宴稍势力范围大,如果不是他欠了人一个又一个的人情,有可能两人就这样一辈子再不会见面。他怕她是因为录音笔的内容,对他产生的感激才来救他,如果不是爱,他宁可不要,一无所有也好。可林乐好原谅他了。带着目的来和她接触,这件事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利用app的特点,利用其他软件遮蔽自己的内心,让她对他好奇,对他关心,林乐好都知道。和康海签了合约是真。她需要帮忙,他一定会帮她这句话也是真。洞口映射出长长的身影,来人了,脚步很乱,林乐好听不出有几个人,只听到前面几个大嗓门说着恭喜恭喜。放着烟灰塑壳的巨型编织袋在地面摩擦,宴稍把林乐好挡住,扯下上面一块黑布把康海盖住,动作顺畅流利,让人一点破绽也看不出。及时隔着麻袋,林乐好依旧感觉到整个地面忽然亮如白昼,她让宴稍不要胡来,他把食指抵在她的唇上,用笑回她。林乐好被刺痛了眼,只能微微眯起一条缝看外面。他的个子高,站在一群拿着手电的男人面前,为身后延伸出了一道长长的阴影,一明一暗之间,林乐好看见那根熟悉的拐杖,从他的肩颈慢慢移动到膝盖,随后重重甩向膝盖骨!他的膝盖本来就有伤,这一下让他踉跄着往后倾斜,但在膝盖贴近地面距离还有几厘米时,他又晃着身子站起来。接着,他晃晃悠悠背过身,似笑非笑:“您还打不打后边。”
宴连海没说话,举起的拐杖又放下。有人开口:“老先生,再打他这腿就真废了,韩家那边...”话戛然而止,随后,有两个男人去架宴稍的胳膊,乌泱泱的人头往台阶上走,宴稍走一步拖一步,地上血痕蜿蜒。亮度一层层暗下去,林乐好推了推麻袋,要站起来却被脚下的康海拌着腿,她近乎疯了,却看见楼梯那边,他笑着,用口型给她比着:“别怕。”
还有一句,“等我。”
洞口被一张铁皮盖住,洞口边还有一个小窗户,义眼男站在那里,向里看着林乐好。林乐好推倒麻袋,接着把盖在康海身上的黑布揭开,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有,没死。她跌坐在地面上,双手抵着地面,十指不停地扣,感觉不到疼痛般,恍如置身事外。又过了大约半小时,洞口又响起声音。这次林乐好没再躲,看着楼梯上走下来的人。义眼男把装有义眼的眼睛拿眼罩盖住,一只手拿着一串钥匙,一只手拿着个环形的护腕。林乐好看了眼地上的康海,说:“你现在带不走,他一动,我就自爆。”
义眼男点头,把两只手同时伸出去:“宴稍被带去海岸边的观望栏,这是一楼的钥匙。”
不等林乐好说话,义眼男接着说:“这是救生的护腕,落海会自动开,你这么聪明不用我教,但只有一个。”
林乐好立刻动身站起来,把两样东西攥得紧紧的,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回头,把环在腰上的炸药一把扯下,扔在地上。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义眼男缓缓蹲下,扯掉了炸药上那个伪劣的标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