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好没想到女人身后还背了个小孩。顿时身上气焰收了一半,胡冬还在愣着,林乐好深深吸了口气,又问一遍:“你认识宴稍,他有告诉过你什么吗。”
“有...有的,您是林小姐吧?”
“嗯。”
胡冬像回了魂,一只手安抚似地拍拍后背的孩子,一边说一边往后退,让林乐好进屋里,“家里简陋,您先坐一下,我去拿东西。”
林乐好没让她去,看见她后背上的小孩眼熟,在门口叫住她:“不进去了,你把东西给我就行。”
胡冬停了下,然后继续往里屋走,不断拍着身后的小孩,进屋前侧了下身,语气轻柔:“不行的,宴先生嘱托了话和东西,您先等等,两分钟就好。”
越看她背上的小孩越眼熟,林乐好估摸着一个女人和孩子也没什么杀伤力,往里面走了几步,随即被客厅挂着的画吸引了视线。照片有了些年头,现在都微微泛着黄,男人梳着油头,三七分,一身灰色条纹西装,搂着怀里笑得开心的妻子,那时候胡冬还是长头发,相貌身材都没怎么变,但精神气变得憔悴不少,像生了大病。空气静得可怕,林乐好觉得呼吸困难起来,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胡冬从里屋出来,背上的小女孩此时站在她身后,粉粉糯糯的小团子躲在胡冬背后怯怯地看着林乐好,胡冬拿着一个大盒子,上面还放了个录音笔,一步步走向林乐好。林乐好收回视线,看向她。胡冬的嘴唇泛白,眼眶通红,明显刚刚哭过,等到两人靠近,她忽然直直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林小姐..对不住啊,真的对不住。”
冷啊,真冷,林乐好感觉自己的手脚都麻木着,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身后的小女孩不知所措地站着,小嘴也瘪下去。这下林乐好认出来了,这是那次在高尔夫球场,叫宴稍爸爸的孩子。而眼前这个女人,想来是万珲的妻子了。现在这样算什么?赎罪?那可太迟了,林乐好不可能接受。她本来就不是好人,因为好人要永远无条件地咽委屈,最后还要一副大爱的圣母模样原谅所有人,忘记之前自己所受过的一切痛苦,林乐好不干,谁在她身上打过,她往后一定得两倍、三倍还到那人身上。几近机械化的动作,林乐好把东西从胡冬手上接过,全程没有说一句话,胡冬手上空了后,双手垂下来,扶着膝头接着哭。“我没想到宴先生说得林小姐是您,起初听到‘林’这个姓氏,我就满心愧疚,没想到真的是您,我是万珲的妻子,林哥出事那时候我生了病,没法去看,嫂子和杰出事后,我们一家不是人,躲到了康海那边,可是啊,林小姐,我和万珲没有一天不在忏悔。”
林乐好根本不想听这些无用的话,拿着东西就往外走,胡动直起身体,在地上拖动着膝盖,往前抓住林乐好的裤腿:“林小姐!林小姐您听我说完吧!我知道您生气,气我们一家无情无义,可宴先生也要出事!他对我和千千有恩,我们再不能辜负人情,宴先生说让您不要冲动,拿好东西,去警察局,一切交给他!”
越听越生气,林乐好弯腰去掰胡冬的手:“我知道了,松开!”
“您一定要帮帮宴先生!就算情分不在,也要看在往日的面子上。”
胡冬被拉开手,身后的小女孩扑上来,母女俩哭作一团,林乐好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她们:“我不是你们。”
“还有,道歉是最没用的话。”
林乐好走得决绝,胡冬跌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女孩。从小区出来,林乐好没顾上再把车开出来,到路边打了出租车去最近的警察局,直到下车,林乐好才惊觉自己还没有听内容,这样贸然进去什么线索都提供不了。找了个偏僻的长椅,林乐好按开录音笔,目空前方。先生沙沙的开头,随后,他独有的烟嗓淡淡出声:“你见过了胡冬,东西应该都拿到了,匣子里面有万珲死前写得指控和康海挪用公款,贿赂职员暗箱操作,窃取通感app的各类收据资料,带上这些,和胡冬,先把康海弄进去不成问题。”
林乐好吸了吸鼻子,手有些发抖。他录得时候中间应该点了支烟,林乐好听到打火机摩擦的声音,zippo的,外壳是银灰色,里面刻写了她的缩写,是林乐好给他买的,还说如果他不用,就拿这个打火机把他头发烧了。结果就是,宴稍用了一年,每次都用它点烟。“没良心的,爷是和康海签了合同,利用app的特殊机制让你对我产生注意,用特殊保护隐蔽好感值,但你啊,确确实实是让我有了结婚的想法,合同是真的,计划遇见你也是真的,但——”“感情,也是真的。”
录音声音传出呼啸的风声,他忽然轻笑起来。“离婚协议我签了,这事过去以后,你母亲的画会送回你身边,我跟韩丹尤谈过,她让我见了画,画是双层的,你聪明,一听就懂。”
尾音微微上扬,林乐好模糊能想象出当时他那副懒散样。“就这么多,再见,好好。”
语气还是清淡,但林乐好听到了他话里满满的疲惫感。他说话还是慢条斯理地,说“再见”一如平常跟她分开的时候的语气。她手掌微微用力,抓着匣子两角的手心泛白。录音内容到此结束,像是告别,又像安慰嘱托她放心。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鲜口气,胸口一颤一颤。不解、害怕、愤怒,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宴稍出事了。林乐好联系了张星,让他带上最好的律师来警察局,有重要的东西提供警方,随后,燕灵曦的电话打来。“秦阳年出来了!秦阳年带了一大箱子画回来,现在在医院,你要不要过来?”
“宴稍呢。”
那头是沉默。秦阳年带了画回来,宴稍失踪了。这次换她找不到他的音讯。风把她的脸刮得生疼,连脸上淌着的几滴泪都冻得她脸颊发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