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外的声音，田楚然抬首，眼底闪过一丝忿然之色。
不过很快，她便将自己的不甘心收了起来。
她从来没想过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她自告奋勇照顾皇上，只是想抓住一根稻草离开田府而已。
就算生病的是哪位臣子，她也会毛遂自荐去照顾他。
可她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皇上清醒后看着她，那个满是厌恶的眼神。
这算什么？
过河拆桥？
她需得闹出动静来，需得得到些什么才能罢休。
炎炎夏日的湖水也带着热意，可浸湿的衣裳裹在身上好生黏腻。
田楚然紧了紧衣领，在门从外面打开的那一刻，跪倒在地。
“民女参见皇上。”她的喉头有些酸涩，声音似浮萍般飘渺。
良久的沉默，田楚然才听到一道温柔的女声。
“田姑娘请起。”
田楚然猜测，能和皇上一起来的，只有皇后娘娘，便说道：“多谢皇后娘娘。”
姚宝珠看着田楚然湿漉漉的模样，此刻也不由微微生怜，“皇上的病，多亏了你悉心照料。如今既然你已进了京都，本宫同皇上也不会不管你。你可有什么想法？”
田楚然咬了咬唇，眸中激起希冀，有什么能比得过留在皇宫里当贵人？她照顾皇上的这几日，虽皇上一直闭着眼，自己却也时常因他的容貌而心动。
可她知道，皇上厌恶她。
一个眼神足以说明。
“民女孑然一身来到京都，望皇上和皇后娘娘垂怜，民女甘愿留在皇上身边做个婢女。”
“你将皇上照料得极好，该赏，怎会让你做个婢女？”这句话姚宝珠说得真心实意，田楚然是扬州知府之女，在皇上赈灾生病时照顾了皇上，若是让她做个婢女，传到扬州去恐怕会颇有非议。
可田楚然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道：“民女愿侍奉皇上！”
见皇上站在一侧并未开口，她便朝着皇后娘娘磕了个响头：“望皇后娘娘垂怜，民女无才无貌，皇后娘娘就当民女是个猫儿狗儿的留在宫中，民女定当安分守己！”
姚宝珠看她梨花带雨，却不像是为了荣华富贵而进宫，她看起来是在拼命为自己寻一条活路。
原本就做好了让她进宫的准备，现在的后宫，多一人少一人并未有何差别，姚宝珠开门见山道：“你若是想进宫，本宫允你。宫中尚有几位贵人，但本宫需得提前告诉你，后宫中的贵人小主，全部是有名无分，本宫可保你衣食无忧，若是想要的更多……你要相信，没人能从本宫手里拿走什么。”
姚宝珠说得缓慢，语气中丝毫不带威胁之意，只是在陈述事实。
田楚然不觉怔怔呆住，她以为皇后娘娘会阻止她进宫，腹中已想好了说辞。
却不料皇后娘娘这般直接，田楚然喃喃道：“若民女不想进宫……”
姚宝珠扬眉，似乎田楚然不像以前遇到的那些女子。
“你若是想回扬州，本宫派人送你回去。”姚宝珠见田楚然眼神微变，似乎极不情愿，又接着说：“你若是想留在京都，本宫赐你家宅田地，黄金百两，你是医女对吗？你可以在京都中开医馆，总归是能安身立命。”
田楚然微微垂首，那一瞬间她心里想了许多。
她想要的，皇后娘娘都说了出来，皇后娘娘想得周全，说得坦然。
是因为皇后娘娘从来不觉得她是个威胁。
如此一来，倒显得她之前的想法上不得台面，她方才像极了胡搅蛮缠的无知之辈。
想也知道面容何其丑陋！
是啊，她从小在后院里长起来，能有什么格局？她眼里心里皆是大宅院里肮脏龌龊的手段，如今见了皇后娘娘这般坦坦荡荡的做法，她竟然不知如何反应了。
但这不重要，眼下她可以选择她想要的，往湖水里一跳的目的也达到了。
“多谢皇后娘娘助民女在京都安身立命。”田楚然此刻并不是因为眼前是高贵的皇后娘娘而不敢直视，她是自卑于自己的阴暗。
悄悄地，眼里蓄满了泪，不知为何却觉得自己像是阴沟里的蛇鼠，汲汲营营却狼狈不堪。
她也想当阳光下的花，谁不像肆意灿烂。
闻言，姚宝珠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快些换衣裳罢。”
说罢姚宝珠便转身离开了，并未听到田楚然那句低声的感谢。
从头到尾，裴景晏一直跟在姚宝珠身边，只言未发。
出了宅子才开口：“朕就说这事没那么复杂，这不是解决了吗？”
看裴景晏说得轻松，姚宝珠懒得反驳他，反正说了裴景晏也不懂。
今日这事幸亏是田楚然是个明白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时下什么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要是换个非要进宫的，虽掀不起大风浪，但还是会搅动一池平静的水，费些心神。
裴景晏懂什么！
“是是是，解决了！”
“相信朕，一切都在朕的掌心里。”
“哦？你掌心里掌控了什么啊？”姚宝珠打趣。
她看着裴景晏笑，苍白的面容之上却是一双晶晶亮亮的眼睛，弯弯的眉眼之中盛满了笑意。
裴景晏假装若有所思又恍然大悟：“朕的掌中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朕是你的掌中之物！”
“哈哈哈……”姚宝珠被他逗得开怀大笑，娇娇地说：“陛下才不是我的掌中之物，是我的并肩之人。”
“好。”
见裴景晏忽然深情看着她，姚宝珠有些受不了，那专注的满是爱的眼神，几乎让她溺亡。
于是连忙打断了话头。
“好累！”姚宝珠撅嘴抱怨，她真的好累！
“回宫！回宫！”裴景晏牵起姚宝珠的手，两人一块儿回了宫。
短短路上裴景晏言简意赅说了些赈灾之事，姚宝珠毫不吝啬地表达了称赞与崇拜。
信任是爱的根本，崇拜是爱的基础。
而称赞，是爱的最好表达。
她看着他，他的眼里也全是她。
粘连的目光，再也容不下其他。
二人的手紧紧黏在一起，分离了十多天，却是想念得紧。
小别胜新欢，大别生距离，明日缥缈不定，只求今日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