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在马车上,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回家和母亲要说的话。
忽然马车停了,传来车夫的声音:“二公子,前头有人拦车,我瞧着那车外的人似乎不是寻常之辈。”
姚清将古琴小心翼翼地放到一侧,下了马车。
“不知尊驾为何拦了在下的去路?可否有事需要在下帮忙?”姚清不紧不慢地问着。
马车里的姚宝珠忍不住地想,二哥哥真是个书呆子,都被人拦下了去路,还这般斯文有礼!
徐公公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姚清行了个礼。
“姚公子。”
姚清抬眼一看,一眼认出了徐公公,小声惊呼:“徐公公怎的是你?难道马车里是……”
徐公公点了点头,请道:“姚公子请上马车。”
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姚清也不敢和皇上共乘一驾马车,可既然徐公公说了,那就是皇上的意思,姚清也不敢抗旨。
万般惶恐,姚清踏上了马车。
“微臣参见皇上。”姚清行礼过后,没听到皇上的声音,反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二哥哥,快免礼!”
“宝珠!”姚清一下认出了妹妹的声音,下意识抬眼,又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说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二哥哥这般生疏做甚,眼下下又没有外人。”
听着姚宝珠亲切地唤着二哥哥,熟稔地同他说话,即不愿驳妹妹的好意,但又不敢真把自己当做皇上的自己人,一时之间姚清进退两难。
“内兄且坐。”
裴景晏这一声内兄,差点把姚清当场送走。
姚清小心翼翼地坐在一侧,一时之间要和母亲坦白的心思在皇上的威压之下,都显得不那么沉重了。
“许久未见二哥哥,上次听母亲说二哥哥和离之后也没去看哥哥,实在是我不对。”
“言重了……”
“二哥哥可是渴了?我给二哥哥倒水。”
“未曾未曾,不渴……”
姚宝珠倒了一杯水,推到姚清面前。
虽然姚宝珠尽力想让姚清感到自在些,可明显姚清紧绷着神经。
“在朝堂之上,我与内兄为君臣,可在家中内兄是宝珠的二哥,亦是朕的二哥,既如此寻常待之即可,若是一家人还要如此生分,岂非朕之过。”
裴景晏一番话点醒了姚清,姚清端起面前的水一饮而尽。
皇上说得对,若是一家人之间还如此生分,岂不是让宝珠夹在中间难以自处,更何况宝珠和皇上情比金坚,既不是在朝堂之上,皇上便是宝珠的夫君罢了。
“皇上言之有理,是臣狭隘了。”
姚宝珠看二哥明显放松下来,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说十句八句话都比不上裴景晏一句话。
“我同皇上今日来灵清寺进香,方才路上瞧见了公爵府的马车,没想到车上是二哥哥,二哥哥今日来灵清寺有事?我记得二哥哥并不常来灵清寺。”姚宝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小心地试探着。
姚清是永安公爵府三个孩子中最憨实的一个,现下自然是姚宝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今日约了友人在灵清寺一叙。”
姚宝珠看了裴景晏一眼,裴景晏无奈,他并不想去探听别人的事情,可眼下姚宝珠让他问,他也不得不问。
“不知是何友人,朕可识得?”
“回皇上的话,是平山伯爵府盛家四子,盛晗。”
姚宝珠看了裴景晏一眼,二哥哥倒是真实诚,连那人姓名身家都一并说了,且方才在竹林中便听到二哥哥将那人唤作盛兄,想来二哥哥也没有丝毫遮掩。
原本还想小心试探委婉劝说的姚宝珠,面对如此光明坦荡的二哥哥,有一瞬间的犹疑。
“唉……”
“妹妹这是怎么了?缘何叹气?”一听姚宝珠叹气,姚清也顾不上君臣有别,也顾不上再喊皇后娘娘,脱口而出便是对妹妹的关心。
“二哥哥……”姚宝珠眼神复杂。
姚清看了一眼裴景晏,莫不是皇上欺负了宝珠,莫不是委屈了?
“妹妹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二哥哥和永安公爵府都会为你做主。”
姚宝珠一愣,二哥哥分明惧怕裴景晏,方才上马车时的惶恐还在眼前,如今却可以为了她说出这般话。
忽然,姚宝珠下定了决心,母亲是会生气,父亲恐怕也难以接受,可眼前这人是她的二哥哥,从小就疼她的二哥哥,现在更是为了她可以义无反顾地当着皇上的面告诉她别怕。
既然二哥哥能得到幸福,能够高兴,她决定不再偏帮父亲母亲。
“二哥哥,我无事,只是有些话想和二哥哥说。”
姚清狐疑地看了眼姚宝珠,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二哥哥,每个人都有得到幸福的权利,不管是以何种方式或者何种结果,只要他不伤害到别人又有何不可?人来这世间走一遭,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遇到心中所爱,既然遇见了便无需顾及世俗的眼光,痛痛快快轰轰烈烈爱一场又何妨!或许不被人理解,可是只要自己心中问心无愧即可!”
姚宝珠说完,语重心长地看了姚清一眼。
“妹妹说得对。”姚宝珠说的每个字姚清都懂,可连起来的意思,姚清却不懂。虽然不知道姚宝珠在说什么,但她说的总归是没错的。
“二哥哥可是下定决心了?”
“下定决心?”姚清不解地看着姚宝珠。
“二哥还要瞒着我!”姚宝珠说完,看了一眼姚清的衣裳,继续说:“二哥哥素日里最喜穿玄色衣裳,可两年前,二哥哥同二嫂情投意合时,二哥哥便整日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衣裳更是穿了平时不爱穿的白色。如今二哥哥你看看自己?”
姚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身月牙白色的衣裳,忽然明白了妹妹的意思。
他羞赧一笑:“竟叫妹妹瞧了出来,妹妹还是一如既往慧眼如炬。”
“所以二哥哥是打算回家同母亲坦白?”
“正是。”
“那便一道回永安公爵府罢,我和皇上在一旁,也能劝着点儿母亲……”
“多谢妹妹……”如此一来甚好,此事确实怕母亲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