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风阵阵,像一只大手抚摸着人的脊背,缓慢且清柔。
明月低悬,细细看去竟是淡淡的红色,诡异至极。
谨慎的脚步声响起,除了自己和婢女的脚步声,所行之处一片安静,偶尔见有几个前院的婢女经过,却也听不见声响,只见她们低着头静静悄悄地飘过。
前院里灯火通明,可宋清荣总觉得不知在哪里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可每当她停下步伐试图寻觅目光来源,却是满目明亮的灯火,并无不妥之处。
宋清荣紧了紧袖子。
这些时日,除了未曾与太子殿下同寝,殿下待她极好,日日陪她用晚膳,什么都依她,重要的是自打她得宠以来,殿下未曾再涉足永安苑。
宠爱,宠即是爱。
可这几日,殿下已有两天未踏足宝瑰院了。宋清荣心里难安,故而来正院请裴景晏移步宝瑰院用晚膳。
自打踏进前院,宋清荣心里就愈发恐惧。虽说裴景晏平日里宠她,可她还是打心底里怕着他敬着他,这种心境在前院里更被无限放大。
宋清荣心里瞎琢磨着,忽闻剑出鞘的声音。
铮……
宋清荣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一把光亮锋利的长剑横在她面前,剑风堪堪削掉了她飘起的一缕秀发。
拭剑从柱子后面现身。
“侧妃恕罪!”拭剑看到是宋侧妃,连忙收剑,连忙跪下请罪,看见地下的一缕头发……
宋清荣方才吓得不轻,现下想也没想抬腿踹了拭剑的肩膀一脚。
拭剑不敢用力,怕宋侧妃再把脚踹疼了,顺着宋清荣的力道滚了一遭。
宋清荣没再管拭剑,她现在有更紧要的事。
看着宋侧妃继续往前走,拭剑一骨碌爬起来挡在书房门口。
“侧妃,殿下有令,不可随意出入书房。”
“殿下在里面吗?”
“在。”
宋清荣没再继续,她不敢惹怒裴景晏。
“那你可知,殿下何时忙完?”
拭剑摇了摇头。
宋清荣找了走廊里一处避风的地方候着,正是方才拭剑待的柱子后。
幸而没等多久,裴景晏就出来了。
“殿下!”宋清荣小跑到书房门口。
“荣儿怎在这?等多久了?”
“等了有一会儿了。”宋清荣羞涩地低下头,过了几息,又抬首说道:“宝瑰院备了殿下爱吃的福寿全……”
“孤今日有事,要进宫一趟,明日再陪你。”
“好,那妾身明天等着殿下。”
裴景晏好似真的有事,急匆匆地就带着拭剑走了。
宋清荣看着裴景晏消失的背影,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心里无比温暖。
忽然,宋清荣想到了前几日父亲给她递的话。
心开始扑通扑通地猛跳。
父亲说:若有机会,在太子殿下的书房里找一找京都布防图,殿下此时还未信任为父,为父空有一颗为殿下效力的心!若是能知道殿下器重的职位,为父好对症下药,也能更好地巩固你在殿下心中的位置……
咚咚咚……
心跳声占满了整个胸腔。
她知道偷进书房不对,更知道拿裴景晏的东西也不对,可是,可是只要这样做,她就在东宫就会更如鱼得水,殿下也会更看重她……
让婢女在柱子后面守着,宋清荣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整只手都是颤抖的。
心越跳越快,宋清荣不时地回头看,手心里已经出了汗。蹑手蹑脚地进了书房,门一关,偌大的书房里便只剩宋清荣一个人。
宋清荣不自觉地嘴唇紧抿,长长的指甲已经嵌入掌心了还不知。
一颗紧张的心上似悬了一把刀,宋清荣深吸了一口气,急匆匆地翻着裴景晏的书房。
……
一直等回了宝瑰院,宋清荣都没冷静下来,摸了摸袖子里的卷图,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她干了偷窃的事儿。
无妨,父亲不会害他的,等父亲看完了她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原处就好。
在卷图外裹了好几层衣裳,连夜遣人送回了少师府,若是继续放在她手里,只怕今夜会难以入眠。
可真当她躺在床上时,却想的是有了爹爹的助力,若有朝一日她当上了太子妃……
不知不觉,便伴着笑意入睡了。
裴景晏昨日说今日要来裴宋清荣,宋清荣却没想到是陪她用早膳。
“侧妃娘娘,殿下说一炷香后来宝瑰院用早膳。”婢子低着头回复道。
宋清荣的嘴角弯起,笑着说:“快去吩咐小厨房,好好准备。”
心情好了,看什么都觉得美,宋清荣拿起一支簪子在头上比划着。
突然想起了姚宝珠那个铃铛发钗,倒是许久没看到她戴了。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失宠了,也晓得低调打扮了。
不过想来那是殿下送给她的,宋清荣还是隐隐不悦。
打扮了一番,宋清荣乖巧地到宝瑰院门口迎接裴景晏。
“怎亲自出来了?”裴景晏神情冷漠,却依旧是那霁月风光的模样,看得宋清荣一阵悸动。
“妾身备了殿下爱吃的菜。”
“你有心了。”
宋清荣跟在裴景晏身后亦步亦趋地移步到了膳厅。
“殿下,妾身想请教殿下一个问题。”
“哦?荣儿想问孤什么?”
“姚侧妃有一铃铛发簪,可是殿下所赠?”
闻言,裴景晏眯起了眼。
正当宋清荣有些发怵时,裴景晏又换上了笑。
“呵呵,怎么,醋了?”
“殿下惯会取笑妾身。”宋清荣红了脸,顺势夹了一片酸芝鱼片到裴景晏的盘中,裴景晏向来一语中的,被戳穿的宋清荣颇不自在。
这厢二人正在“浓情蜜意”地用早膳,拭剑却匆匆赶了进来。
“殿下!”拭剑看了眼宋清荣,故而又小声说道:“不好了!”
说着话,拭剑余光正好瞥见了殿下的盘子,一看就晓得是宋侧妃夹的菜,不为别的,因为殿下一不爱吃鱼,二不爱吃酸。
按理说,宋侧妃与殿下用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真是……
“但说无妨,荣儿不是外人。”
闻言,宋清荣一阵得意,只是她还来不及得意太久,拭剑的话让她的一颗心猛然紧张。
“殿下,城里有几处隐秘的关卡都失守了!”拭剑擦了一把汗。
裴景晏猛然站起,未留下只言片语就匆匆地和拭剑疾步而去。
徒留宋清荣一人在膳桌上。
啪嗒一声,手里的筷子落地。宋清荣手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昨夜她将京都城布防图给了父亲,今早就出事了?
不会的,不会的!
这只是巧合,父亲是为了给殿下效力,断不会害殿下!
而且仅一夜的功夫,又怎来得及,这一切定然都是巧合。
一遍遍地给自己暗示,宋清荣早已无心用膳,连忙派了心腹回少师府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