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檀给勇毅伯夫人递出拜帖,遭受到拒绝之后,便知道勇毅伯夫人在避嫌。
她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派流月去敲门。
门房却是如何都不肯开门。
她吩咐车夫回赵国公府,写一封信交给听雪送去给秦老板,再安排布庄的掌柜挑选几匹布,再带着那封信去勇毅伯府。打着送布的名号,再将信送到勇毅伯夫人手里。
该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便是听天由命。
沈青檀为赵颐做好了一身底衣,已经洗干净熏好香,她折叠好特意放在柜子里,便坐在软垫上一边绣经文,一边等听雪回来。
今日却总是静不下心,有些心神不宁。
沈青檀有些坐不住,便从绣架前起身,准备唤流月进屋。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二奶奶!”听雪从屋外闯进来,喘着粗气说道:“勇毅伯夫人她……她卒了。”
沈青檀一怔,预感成真,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承恩侯府是真的心狠啊,害死了亲兄弟,如今又要害死妻兄一家。
勇毅伯夫人死了,下一个便是勇毅伯了吧?
勇毅伯一死,那她手里查到的东西,便没有多大用处了。
沈青檀往书案前走了几步,猛地停下脚步。
承恩侯想要勇毅伯死,恐怕早就安排了人手,只要寻到时机便会下手,她即便是现在去信到关州,也为时已晚了。
“伯夫人原本可以不死的,您都去伯府找她了。若是她那时见您,便不会死了。”流月有些唏嘘地说道:“人各有命。”
沈青檀低喃一句:“人各有命吗?”
“什么人各有命?”赵颐从外进来,见沈青檀心事重重的模样,询问道:“你在想关州的事情?”
“不是。”沈青檀接过他手里板板正正的包袱,轻声回道:“伯夫人卒了,伯爷……也快了吧?”
“他们为侯府做事时,结局便已经注定了。”赵颐净了手,取来帕子擦干手,见她依旧眉头紧锁,食指虚点着她手里的包袱:“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有人骑马擦过我的马车,从车窗里扔进来一个包袱。我拆开包袱看到一封信,信封上写了你的名字。对方行事这般隐蔽,应该是不愿意让你我之外的人知道。”
闻言,沈青檀抱着包袱去内室,坐在短榻上拆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本册子,一封信函。
她先拆开了信,率先看了左下方一眼,见到是勇毅伯夫人写的信,便快速将信看完。
勇毅伯夫人做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先利用这一份罪证威胁承恩侯放勇毅伯一马。
若是承恩侯要暗害他们,他们的死讯传出去,便会有人将这一份罪证交到她的手里。
沈青檀一直知道勇毅伯在为承恩侯办事,办的事情肯定是见不得人的。
她之前就在猜测,勇毅伯夫人气势汹汹地去承恩侯府找侯爷,手里拿的证据,应该比关州灾情还要严重,才会逼迫承恩侯投鼠忌器。
可惜勇毅伯夫人错算了承恩侯孤注一掷的决心。
若是比关州更严重,那么两权相害取其轻,承恩侯更不会放过勇毅伯夫人。
勇毅伯夫人的死讯传来,便证实了这一点。
沈青檀轻叹一声,勇毅伯夫人在信里交代,她并不是承恩侯的亲生女儿。
只是口述这么一句,没有留下其他有力的证据。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不能贸贸然揭露自己的身世,否则会被承恩侯反将一军。
沈青檀拿起一本册子,册子是空白的,但是每一页中间都夹了一张交易清单。
清单写的很清楚,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在何时何地做了什么。
她越是往下看,眉心皱得越紧,直到看清楚最后一样东西时,她心中一震,瞬间明白过来,为何承恩侯不受勇毅伯夫人的威胁,依旧决绝的要弄死她。
这上面每一条都是死罪,尤其是最后私造兵器一条,更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
这可比关州灾情严重得多。
沈青檀脑子里闪过很多思绪,誉王掌管六部的兵部,而承恩侯是誉王的人,不用想也知道这私造兵器是在为誉王办事。
虽然勇毅伯夫人在清单上提了私造兵器一事,却没有注明私自建造的兵器坊在哪里。
单单凭这一份清单,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不能一下子将侯府给摁死,反而会打草惊蛇。
沈青檀将信笺与册子递给赵颐:“我要尽快与承恩侯府断绝关系。”
古往今来,许多出嫁女娘家犯事,即便不牵涉到出嫁女身上,夫家也会在听到风声后休妻。
何况承恩侯犯的还是诛九族的大罪。
赵颐看完之后,眉心紧蹙:“你若要与侯府断绝关系,便不能让侯府的人知道勇毅伯夫人将东西给你了,不然他们会抓着你不肯撒手。”
沈青檀点了点头:“而且要让他们知道,与我牵扯上关系,反而会连累到他们,让他们主动与我断绝关系。”
赵颐听沈青檀这么一说,便知道她心里有了主意。
他将册子与信收进包袱里,温声说道:“我会安排人去调查一下私造兵器一事,等拿到确切的证据时,你应该脱离了侯府的关系,便可以对侯府动手了。”
——
关州永宁镇一家小茶棚内,沈少恒坐在大堂角落听众人的议论。
“我今儿个听说了,勇毅伯吊死在牢里,畏罪自尽了。”
“这黑心的贪官,害死了多少老百姓,死了也活该!”
“不对啊,他是自个吊死的,还是被灭口的?”
“嘘!”有人做了噤声的动作:“我听说钦差大人震怒,去了曹大人府上,发现曹大人也吊死在书房了。”
沈少恒听到这里,眉心紧拧,在心里猜测是曹大人弄死了勇毅伯,随后悬梁自尽。
曹大人是地头蛇,钦差大人防备再严格,也会有疏漏的地方。
只是他有一点想不通,背后的人究竟拿捏住曹大人什么东西了,竟然让人心甘情愿上吊。
沈少恒从袖子里摸出一钱碎银扔在桌子上,大摇大摆地走出茶棚,琢磨着怎么把那一批银子给带回京城。
突然间,五六辆马车行驶而来,挂着顾氏商行的牌子。
沈少恒记起沈青檀在信里交代,让他特地找秦氏和顾氏米行买粮食。
秦氏商行的东家与她有交情,而顾氏商行与秦氏商行合作。
他认出坐在车辕上的人,正是买粮食时打过交道的。
沈少恒眼睛一亮,上前拦下马车:“顾掌柜,真巧啊,在这儿遇见你,能顺道儿捎我去关州吗?”
顾掌柜瞧见沈少恒,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沈公子,我们东家在,小人先请示一下。”
说罢,他掀开车帘子进了车厢,对顾宗辞说道:“老爷,那位是承恩侯府的世子。”
顾宗辞想到了沈青檀,低声说道:“捎他一程。”顿了顿,他补充道:“请他到我的马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