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等人也没想到李海东居然还有一个叫“李娘娘”的绰号。
“当天夜里,在进入停尸房之前,我在馆里碰到‘李娘娘’,他刚刚给刘文丽的尸体化完妆。我问他前一天白天的时候,韩荣毅特意找到他,都和他说了啥。”
“‘李娘娘’说韩荣毅就和他说了一下刘文丽平时都喜欢化淡妆,还给他看了刘文丽平时的淡妆生活照,让他尽量别把刘文丽整得浓妆艳抹。”
“还说韩荣毅因为第二天不敢来送刘文丽进入火化间,因为怕自己承受不住‘送别’的痛苦,所以让‘李娘娘’化了妆以后,千万记得拍一张刘文丽的照片发给他。”
“但事实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第二天韩荣毅去了停尸房看老婆……报警之后,警方最初怀疑是‘李娘娘’作案,因为在警方眼里,最后一个和刘文丽尸体接触的是‘李娘娘’这个化妆师,所以要馆长把化妆师喊过来。”
“但韩荣毅却否定了警方的猜测,然后将他自己对‘李娘娘’说的那番话都说了出来,还说那个化妆师看起来斯斯文文、干干净净,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就算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确是化妆师干的,但化妆师明知道我韩某人一大清早就会过来看老婆,不可能不把现场收拾干净。”
“警方这才要求调取监控。”
“也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李娘娘’骗了我,害我进了监狱。”
刘建仁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触犯刑法才是被警方关进监狱的根源,反而将此归咎于李海东“骗了”他,并口口声声说是李海东“害了”他,不得不说刘建仁在监狱的“改造反思”并未真正触及灵魂深处,更没有反思到自己的问题。
“李海东为什么要骗你?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老刘问。
“我和他能有什么过节?虽然都住在一栋楼,但也只是点头之交,上下班在楼下或单位碰到,相互之间都只打个招呼的那种,基本没有什么深入交流……所以,我也想不通,那小子为什么要骗我,害我跌了这么大一跟头。”
“殡仪馆的人说你不怎么说话,性格很内向,但我看你好像并不是内向的性格。”
刘建仁立即换成了苦瓜脸:“人被逼到了某一程度,自然而然就会接受改变。在监狱这个地方,内向的性格没法生存。”
这倒也说得过去。
李海东很少会和人打交道,这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当年的刘建仁也是个“闷葫芦”,二人虽然既是同事也是邻居,但却因此并没有过多交往,也就不会存在什么矛盾冲突。
但问题就在于,李海东为什么要“骗”刘建仁呢?
老刘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的问话中,刘建仁未能提供更多其他有用信息。
三人结束了这场提审,随即决定直奔铁盆岭殡仪馆。
途中,马宏文突然打来电话给老刘,了解了他们的工作进展后,并未有任何表示,却话锋一转交给他和欧阳另一项工作任务:
在沙市控制住一名叫封羽的男性,该名男性涉嫌和堰城一名年轻少女的落水身亡案有关,老刘和欧阳控制住封羽后,将他交给沙市警方,暂由沙市警方羁押,随后由堰城警方派人将他带回堰城审讯。
“你们就在沙市,抓个人耽误不了你们多久时间,完了后继续沿着李海东的活动轨迹调查。”
顿了顿,马宏文却突然又加了一句:“你们要是能顺便从封羽嘴里取得口供,确认落水少女是不是他推下河的,那就更好。”
“这名少女的落水案是个什么案情呐?我们要是一无所知,恐怕不太好套取口供。”老刘是个老实人,对于上级交代的任务从不推辞。
“我马上让人发给你。”马宏文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堰城的这起少女落水身亡案,少女的尸体是被一个晨练的老大爷发现的。他每天一大早都会到河边疏散筋骨,当天早上和往常一样到河边散步晨练。
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天色还只是蒙蒙亮,抵达河边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大亮。正当老大爷摆开架势准备开练的时候,不经意间看了下河面,却发现一个人形物体躺在河岸边。
虽然现实生活中从未看见过,但老大爷看过不少电视剧,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意识到不对后便立即打了110报警。
警方赶到,发现躺在河岸边的人形物体果然是一具已经被水泡得肿胀的尸体。
经初步鉴定,尸体为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少女,手腕处有割痕,有老痕也有新痕,也就是说少女生前极可能尝试过割腕,而且不止一次。
其他部位没有伤痕,看神情和喉部细节,死因应该是溺水。
随身的物件有一些发票和一张银行卡,还有一部手机。衣裳完整,身着一双杂牌运动鞋,一套廉价的黑色运动衣。
这些发现初步排除了因钱、色被人害命的可能性。
女尸的肚子高高隆起,出现场的警员和法医最初都以为尸体是在水里泡久了,导致肚子隆起,将尸体搬回解剖室以后,却发现这是个孕妇。
典型的一尸两命。
最终的尸检报告显示,女尸是溺水身亡,但不排除是被人推下水,所以存在他杀嫌疑。
同时,女尸为孕妇,所以情杀是为调查重点。
通过调取女尸随身携带的银行卡信息,警方初步掌握了死者的个人信息。
死者名叫汪小雅。
汪小雅的银行卡里并没有多少余额,也没有大额转账记录,这让警方进一步排除了她被谋财害命的可能。
同时,户籍信息显示,汪小雅的户口上只有她一个人的信息,也就是说,她要么全家都死光了,要么很早就单独分户了。
很快,汪小雅随身携带的手机数据也修复成功。
警方在手机通讯录里拨打了标注为“妈妈”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上了年纪的慵懒女人的声音:“谁呀?这么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
办案人员告之自己的身份和具体的事发情况,并告之尸体所呈现出来的体貌特征,核实女尸是否是她女儿,并且女尸的姓名是否叫汪小雅时,想象中作为一个母亲立即会表现出歇斯底里、嚎啕大哭、情绪崩溃等场景却并没有出现。
对方居然只是微微一愣神:
“死了?死了不要找我,我不会给她收尸。我和她早就脱离了母女关系,找我我也没时间管,我还要上班,就这样,挂了。”
之后,女人真就直接挂了电话。
女人的这句话暴露她就是溺死少女的母亲,但她冷酷到了极点的态度却让警方十分无语:女儿死了,为人父母的居然可以冷酷如斯?
警方再次拨打电话,并警告对方,任何一个公民都有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如果不配合,就会起诉她妨碍公务。
女人这才说出女儿汪小雅的情况。
汪小雅在很小的时候生父就已经过世,算是生父家里唯一的血脉,所以被留给爷爷奶奶照顾,母亲则改嫁。
或许是因为缺乏父母管教的原因,汪小雅从小就脾气古怪,自尊心极强又脆弱,任何人只要对她有稍微异常的举动或言语,就会让她怀恨在心,并且眦睚必报。
汪小雅和爷爷奶奶相处得并不融洽,爷爷奶奶根本管教不了她。她在初中毕业后就彻底离开校园,成天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很快就成了一个恶名远扬的小太妹,甚至有“兰江铺(汪小雅爷爷奶奶居住的地名)十三妹”之称。
爷爷奶奶相继过世后,汪小雅更是无法无天、为所欲为,成天昼伏夜出跟着一群混混出去泡夜店,爷爷奶奶留给她的家底本来就不多,很快就被她挥霍得一干二净。
身无分文之后,汪小雅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然后经常以各种借口向母亲要钱。
一开始,母亲想到自己多年来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于心有愧,所以对汪小雅有求必应,并且总会借机教育她,试图让她走上生活的正轨。
时间一长,母亲的教育都成了耳边风,汪小雅不但毫无收敛,并且胃口还越来越大,完全将母亲当成了自动提款机,甚至连一声“妈妈”都不愿意喊,每次打电话就是:喂,我没钱了,打多少多少钱给我。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不但母亲自己受不了,再婚的丈夫也难以忍受,为此和她争吵不断。
母亲好心和女儿汪小雅商量,每个月固定给她一笔开支,但母亲说的这个金额数比起之前汪小雅开口要的要少很多,汪小雅不同意,秀口一张就将这个数字提高了好几倍。
母亲没法同意,一旦同意估计又得再婚。
让母亲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拒绝了汪小雅的当天,汪小雅就纠集了一批混混到她家附近蹲点捣乱,闹得她一家人寝食难安,无奈之下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用钱打发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