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就是事实,那不得不说一句,章保贵这一招高啊。
但反对方随即就提出质疑:这个假设的前提得是章保贵知道张小君已经死了,问题在于,张小君死的时候,章保贵被关在看守所,从理论上来说,他不可能知道张小君死了。
李竹道认为,杀害刘文佩的应该就是章保贵本人。
从现有线索来看,已经证明章保贵的举报内容不可全信,唯一能信的恐怕就是死者刘文佩确为他杀,其他哪些能信,哪些不能信,恐怕只有章保贵本人才知道。
但章保贵这人有个明显的特征,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警方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或把握,能对章保贵一击即中,打在要害上,他是不会轻易开口说实话的。
最初发现油桶内壁上的人油,之后从海浪的骨灰中发现多出来的两颗牙齿,以此为基础,半真半假地才撬开章保贵的嘴,这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在目前掌握的有限线索信息的基础上,想要再次撬开章保贵的嘴,难度较大。除非我们能再次找到直指要害的关键证据。
刘文佩如果为张小君所杀,并且章保贵的确也仅是参与其中帮住张小君掩埋尸体,那为了戴罪立功,章保贵为什么不早说?偏偏要熬到最后才说?
显然,这在逻辑上讲不通。
只在一种情况下,章保贵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这样干:刘文佩为章保贵所害,章保贵知道张小君已经死了。
章保贵自己杀了刘文佩,所以知道埋尸地;知道张小君已经死了,才会把罪责往他身上推,这样就能死无对证,并且争取立功。
所以,我们要找的关键证据就是,章保贵到底是怎样知道张小君已经死了。只要把这个环节搞清楚,以事实为依据,就能撬开章保贵的嘴。
此外,章保贵的犯罪心理形成不连贯。一般而言,罪犯在实施犯罪时,都有一个循环渐进的过程。一开始,罪行相对轻微,之后会逐渐加剧,最终才酿成大祸。
从章保贵的案底来看,这人的犯罪轨迹不连贯。
第一起案件是在2011年10月,是一桩持刀抢劫案,之后潜逃,于2012年8月因在“洗浴中心”洗“第三只脚”时意外落网,2018年6月刑满释放。
第二起案件就是现在的绑架、杀人、碎尸案,还一杀就杀是俩。
从持刀抢劫,直接到杀了俩人,毁尸灭迹;进入警局后,还能从容与警察周旋,先后编了两个故事给警方听。
这样的心理成长,太迅速也太跳跃。这不符合犯罪心理学的发展规律,中间环节缺失。
2018年10月,杀害刘文佩、藏尸。这起案件的发生时间,刚好就在这两起案件之间。该起案件犯罪行为比持刀抢劫要严重,但手法没有现在这起案件这么成熟、残忍。
如果把这块“拼图”放到章保贵的犯罪轨迹中,一切就都能说得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问题在于,证据呢?
要证明这个逻辑推论成立,首先还得证明刘文佩并非张小君所害,也就是说,还是得找出关键证据,或弄清关键环节,即章保贵是怎样知道张小君已经死亡,继而想到了这个“瞒天过海、移花接木”的办法。
但要弄清这个关键环节,其实也不难。换言之,章保贵要获知张小君已经死亡的消息,在理论上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章保贵被关进看守所,从张小君死亡,到章保贵第二次被提审,这中间也就一个夜晚再加半个白天的时间。
我们只需要搞清楚这段时间内,章保贵和哪些人有过接触,和什么人说过话,就肯定能找出蛛丝马迹。章保贵不可能随口将杀人的罪名安在另一个活人身上,肯定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张小君已经死亡,才会这么干。
在这段时间内,章保贵的亲朋好友没人来探视过他,也没法通过手机、网络和外界联系,或浏览网络新闻。但他有过一次于中午饭后的放风时间。作为被单独关押的重刑犯,只有在放风时间才能有机会和其他犯人接触。
如果章保贵知道了张小君已经死亡,那就只可能是通过别的犯人获知这一信息。要验证这个假设是否成立的办法很简单,只需要通过监控视频查看在放风期间,章保贵和哪个犯人有过接触、交谈;或者查一查在张小君死亡后,到第二天中午放风这段时间内,有哪个犯人恰巧进了看守所,并且这个犯人和张小君、章保贵之间应该都是熟人。八壹中文網
何友志一听,二话不说便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安排人调取看守所的监控,另一方面安排人去查看于那段时间内有无被送进看守所的犯人。
虽然有这一手安排,但并不意味着张小君、赵山河就没有作案嫌疑。
虽然张小君和刘文佩之间的情侣关系极可能不存在,但男女之间的事,向来都是捕风捉影,谁都没法拿出实质性证据对他们之间的情侣关系进行肯定或否定,更何况这两个人都已经死无对证。
被谈话人说他们之间不存在情侣关系,章保贵却说他们之间存在情侣关系。这就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即便他们之间的确不存在情侣关系,张小君因情感纠葛杀害刘文佩的作案动机也不成立,但谁知道张小君会不会有别的什么作案动机。比如,见色起意。
张小君肯定是没法将他叫来审讯问话了,只能通过别的办法证明他是否为凶手。比如,证明凶手是别人。
因此,无论是出于进一步了解刘文佩相关情况的需要,还是作为犯罪嫌疑人,对赵山河进行传讯问话,都是必然之举。
赵山河交代,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认识刘文佩。
当时,随着芒果园规模不断扩大,赵山河就想招聘一名专职会计,于是就在网上发布招聘广告。
刘文佩就是应聘者,没有之一。山河芒果园这样的民营组织,既不是世界500强,也不是国内500强,顶多只能算清河500强,应聘者自然寥寥无几。
刘文佩当时在清河的一所大专院校刚刚毕业,急于找工作,所以就在网上给所有的招聘单位都群发了一份应聘简历。
赵山河当时三十五六岁,正处在一个男人最璀璨的年龄段。他亲自对刘文佩进行面试,实际上,也只能由他自己面试。
为了能把刘文佩招进来,赵山河除了在面试时给刘文佩输出了一波人文关怀,甚至在面试结束后,还会通过电话,对刘文佩刚出社会时的焦虑和迷茫进行指导,对她被社会敲打过的痛苦进行开导。
在刘文佩看来,眼前这个男人成熟帅气、幽默多金,似乎知道自己需要理解和关心,需要肩膀、依靠、呵护。于是,她就决定进山河芒果园给赵山河当会计。再说,她也不是不想去大公司,但那些大公司似乎都看不上她。
当时,赵山河已婚,并且育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
刘文佩曾向赵山河说,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从小缺少父爱。
她对赵山河很依赖、很崇拜,工作上聪明努力,进步很快,同时也很会照顾人。
赵山河由于跟原配聚少离多,感情越来越淡。平时大部分时间和刘文佩相处较多,两个人也形成默契,自然而然地就搞在一起。
刘文佩说只想跟赵山河好,不要求他离婚,只求现在拥有,不求天长地久。
赵山河每天回家时,刘文佩很懂事,从来不会和他打电话发信息,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宅家看剧看书,打发时间,也很少出去玩,接触其他人。期间,赵山河也知道有人追求刘文佩,但都被她拒绝。刘文佩老家亲戚一直都在给她物色相亲对象。
刘文佩说,她要是遇到非常合适的人,一定会告诉赵山河,第一时间让他知道,绝不隐瞒。
这把赵山河感动得一塌糊涂,却反而认为不应该再这样继续下去,不然只会耽误刘文佩。
再说,他们每天一到芒果园就腻在一起,时间一长,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不正常,流言蜚语自然而然就像是病毒一样,悄无声息地就此传播开来。这样下去,迟早会影响到赵山河的家庭稳定。
赵山河虽然和原配没什么感情了,但他认为糟糠之妻不可抛,所以不离婚、确保家庭完整稳定是他的原则和底线。就这样过了两三年。
有一次,刘文佩突然告诉赵山河,她妈妈催她回去和人订婚,问他的意思。
赵山河懵了几天后,万千不舍,却不得不忍痛要她回去。
这段婚外情,原本以为就此划上句号。
但离开赵山河没到两年,刘文佩却又突然联系赵山河,说她老公死了,想来山河芒果园继续做会计。
赵山河好了伤疤忘了痛,也可能是旧情难忘,或出于对旧情人的同情,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