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黑劳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莫名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两天,汉人官兵的举动很奇怪,他们明明已经开始懈怠,但却在新的补寄到来后重新活跃了起来。
最近两日尤其如此,好几支队伍换地扎营,一夜奔袭数十里,搞得他们不得不连夜换营地,以免被发现行踪。
黑劳怀疑对方发现了点什么,这才频繁试探。
那个姓谢的巡抚,比姓韦的将军难搞多了。
黑劳知道韦自行的性子,通过一次次交手的经验,最终设下圈套,葬送了夏朝的官军。
可他对谢玄英一无所知,唯一的了解就是“特别美”。
黑劳对此嗤之以鼻。
他认为对方是一个狡猾的对手,心思缜密,万事周全。所以,哪怕是除夕夜,安南的防卫也必不会松懈。
但是人就会有弱点,缜密周全的反面就是谨慎小心。
假如攻打安南,毫无疑问会受到严密的防守,可如果打的是永宁……士卒都在过年节,就算反应过来,调兵的速度必然有所延缓。
这是个机会。
黑劳系紧身上的斗篷,招手:“出发!”
黑衣苗服的苗兵们立即集结队伍,钻入了茫茫深林。
黑劳吐出口气,一马当先。
今夜,他就突袭防线,去永宁夺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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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梢挂着冰霜,太阳藏在厚厚的云层背后,若隐若现地晕着光。
程丹若起床后吃了顿简便的早点,包子、馒头和豆浆,跟着去伤兵营查房,向钱大夫和范大夫递上贺帖。
两位大夫都十分震惊,且混合着惶恐的惊喜。
“这两个月,二位辛苦了。”她含笑道,“新春喜乐,丰年无晦。”
迟疑少时,他们还是接下了贺帖,慎重收入袖中。
程丹若又去供神的营帐,给华佗和关公上香。
神明保佑,早日停战。
她诚心诚意地祝祷。
迷信过后,心里好像也踏实了一点。
程丹若走出帐子,抬头看了眼天。可惜,长久倚仗天气预报的人,永远不习惯自己分辨天象,从前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八壹中文網
她没看出个所以然,倒是闻到了浓郁的香气。
甜、腻、香,勾动人类刻在基因中的本能。
“好香,什么味道?”两个士卒从帐子背后路过,没有发现她,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芝麻,是不是芝麻?”
“不可能,肯定是肉。”另外一个说,“芝麻又硬又臭,才没这么香呢。”
对方很吃惊:“芝麻就是香的,你没吃过芝麻糖吗?很甜。”
“吃过,臭的,烂泥巴的味道。”另一人疑惑,“芝麻怎么会是甜的呢?”
空气略微静默了一刹。
然后,第一个人说:“算了,这味道你就说想不想吃吧。”
“当然想!”另一人说,“馋死我了,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晚上吧。”
“要晚上啊。”
“傻小子,守岁在晚上。”
“嘿嘿,也是。”
他们渐行渐远,原地的程丹若轻轻叹了口气。
她回到屋里,叫人拿来芝麻、白糖和锅,亲自动手做芝麻馅儿。
芝麻放入锅中翻炒,熟透后用药杵捣碎。
“怎么想起来自己动手了?”谢玄英放下手中的公文,接过药杵,“我替你打个下手。”
“你忙完了?”程丹若意外,“不是说今天最有可能出事?”
“是啊。”谢玄英笨拙地捣着芝麻,浓郁的香气弥漫,“今天是除夕。”
程丹若掂着锅,小锅对她的臂力来说不算太大负担,可以稍微花哨一点:“我以为你有很多事要准备。”
“我的事已经做完了。”他耐心道,“除非我打算亲自披挂上阵,否则,我今天只需要和你待在一起守岁。”
程丹若把炒熟的芝麻倒进研钵:“因为今天只是一个‘比试’?”
“不。”谢玄英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招来她的一道余光,“将帅所担之责,向来在战事之前。”
程丹若侧头想了会儿,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
军队像一个庞大的机器,层层统筹——将帅立于最高处,制定战略,他预测了叛军的行动,并做出安排,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部分。接下来如何施行,是李伯武等人需要考量的,怎么带人达成目的,又是黎哥等底层军官的任务。
“这是你自己想的吗?”她好奇,“还是书里写的?”
谢玄英弯起唇角:“是一种感觉。”
程丹若扭过头。
他这么笑的时候,有点犯规,最好少看两眼。
她假装专心地翻炒芝麻。
炒熟的芝麻被研磨成粉,再加入猪油、白糖和桂花蜜。桂花独有的甜香,和芝麻的浓香混合,瞬间让人生出馥郁的蜜意,好像被蜂蜜滴到了额头。
谢玄英的心一下变得柔软。
“你还带了桂花蜜?”
“路边有人卖,就恰好买了。”
她不动声色,好像专心调馅儿,把黏糊糊的芝麻搓成一颗颗圆球。
擀皮会稍微难一点,程丹若不是很擅长做厨艺活,笨手笨脚地按成圆形,大小都不一样。
谢玄英试着包了两个,水平同样糟糕,包出来的汤圆奇形怪状,活像小朋友搓成的泥巴团。
“今天会下雨吗?”她随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