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到了谢欢颜和沈牧之约定好的给皇上复诊的时间。
谢欢颜准备好东西，早早打发碧微和栈香下去休息，自己在屋里有些焦急地等待着沈牧之。
可是等来等去他也不来。
谢欢颜因为心里有事，难免有些心烦意乱，找了针线出来做，才勉强定了定心神。
将近子时，窗户才被轻轻叩响，随即窗户被推开，露出沈牧之的笑脸。
“怎么才来？”谢欢颜嗔道，放下针线就要站起来。
“不着急走，让我进来喝杯水缓口气。”沈牧之轻车熟路地跳进来。
然后谢欢颜才发现，他头发乱了，身上也沾上了尘土和草叶，不由惊呼一声：“你这是翻墙的时候从墙头掉下来了？”
沈牧之：“……嗯，不小心。”
他没脸说，他是被和徐达喝酒，醉酒晚归的谢常胜抓了个正着，两人在前院打了一架，才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谢常胜喝醉了酒，像只醉猫，刚开始沈牧之以为他是借酒劲教训自己，小心应对；但是后来打着打着他才发现——谢常胜是真的醉了。
因为后来他觉得自己身手好，要和自己结拜成异性兄弟，弄得他也是手足无措。
好在闻讯而出的谢伯言把亲爹架了进去，看了一眼差点成为他叔叔的沈牧之，给了他一个冷冷的表情就走了。
然后沈牧之拍拍身上的土，在一众下人的围观下，走了。
约摸着里面的人散去之后，他这才又跳墙进来找谢欢颜。
下次他一定要打听好府里几个男人的去向，省得再狭路相逢。
沈牧之是真打得出了一身汗，连喝了两大杯水。
谢欢颜拿帕子替他拂去头上的尘土和草叶，道：“你下次搬个梯子来，让人在外面接应你一下。”
沈牧之：“……你在做什么？”
“给阿铎绣了个荷包。”谢欢颜道。
沈牧之有点醋意，捡起来看了看又扔回去：“我也没有荷包。”
如果不是这荷包上绣了两只小黄鸭，他就占为己有了。
谢欢颜翻了个白眼：“改天有空给你绣。”
“我的衣裳也摔破了，鞋也有些挤脚了……”本来他想说破了，但是这般睁眼说瞎话容易被拆穿，话到嘴边就变了。
“挤脚？”谢欢颜表示莫名其妙，“难道你都在这把年纪了，还长个？”
沈牧之清了清嗓子：“反正我的尺码你都知道，有空给我做，我府上没有针线丫鬟。”
“买两个不就行了？”谢欢颜不以为意地道。
她们府上的针线，现在都是交给丫鬟们做，她并不喜欢做这些。
“不买，我府上没有女子。”
谢欢颜：“……”
一定是因为他走这条路后受了刺激，不能再见女子，否则伤怀。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你休息好了吗？咱们现在进宫？”
沈牧之点点头，一手拎着她提前准备好的药箱，一手牵着她往外走。
看他带着自己走到围墙前面，谢欢颜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道：“要不，咱们直接走后门？”
话音刚落，她就跌到了一个温暖的怀中，然后腾空而起。
再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在府外，借着清冷的月光才能勉强看清楚地面。
谢欢颜心想，沈牧之还是很厉害的，刚才从墙头掉下来，绝对是失误。
沈牧之带她骑马进宫，马蹄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响亮。
遇到查夜的人，沈牧之亮出锦衣卫的牌子，立刻畅通无阻。
半个时辰后，谢欢颜把皇上的胳膊塞回到被子里，垂眸不卑不亢地道：“皇上的病情比之前已经好多了，方子需要调整一下，可能会苦一点儿，皇上可以吗？”
皇上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静。
他靠在枕头上，嘴角含笑：“第一次有人问我，药苦行不行。朕这辈子吃得那些苦，比最苦的黄连也苦很多。丫头，你尽管开方子便是。”
谢欢颜点点头。
皇上又看向沈牧之：“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谢欢颜一惊，然后就听皇上道：“你和他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两年以后，你愿意嫁给他？”
“愿意。”谢欢颜忙道，心里却想着，如果能和皇上提一提，让沈牧之从锦衣卫调出来的事情就好了。
但是她明白，这件事情只有沈牧之自己才能做决定，她不能插手。
皇上道：“你不介意他的残缺？”
“不介意。人人都有残缺，他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他依然是我之前认识的沈牧之。又有多少人，身体完整，心却残缺呢？”谢欢颜道，“至少我对他知根知底，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不让我想到未来就觉得苦涩。”
经过了前世种种，她对男女之情早就没有了执著。
正常的男人也好，太监也罢，只要对她好，她就愿意回以相同甚至更多的善意。
宋嘉木倒是个正常的男人，可是这个火坑，她绝对不会再跳了。
她失神间，皇上问：“知根知底？”
谢欢颜点点头：“对，我绝对相信他会对我好，这就够了。”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牧之一眼，眼神分明在说，你小子是个好样的，能让人家姑娘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沈牧之回以骄傲的眼神，而当目光转向谢欢颜的时候，又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是个特别的丫头，也会是个有福的丫头。”皇上道。
“多谢皇上。”谢欢颜站起身来行礼道。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省得回头被人发现惹麻烦。朕的这个宫里，牛鬼蛇神，可太多了。”
谢欢颜心中一凛，皇上的这意思是，宫里还安插了别人的眼线？
想想也就知道，跑不了那几位爷的手笔。
谢欢颜突然觉得人活着怎么这么累，即使贵如九五之尊的皇上，一样有各种各样的无可奈何。
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可是错过这个机会，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进宫，而且不解决的话，心也总是在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