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脾气不好，又不是心甘情愿收徒的，所以对谢欢颜格外严厉，动辄拿着铁戒尺打她手心，可能是想她自己退缩。
谢欢颜这么大的人了，却像个孩子似的被人打手心，很不好意思，所以从来都没有和沈牧之提起过。
每次沈牧之送她到鬼医那里就被鬼医撵走，等一个时辰后再去接她，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看着她低头不敢看自己，脸红到耳根，沈牧之嘴角不由勾起。
“逗你玩的。”他开口道，“你娘身体不好，给她补身体的。”
谢欢颜伸手推了他一把，“你现在怎么这么坏了！”
前世多老实的小哑巴，怎么现在还会来打趣她了。
沈牧之却觉得她这是撒娇，嘴角笑意更深。
“你等等我。”
谢欢颜吃力地提着篮子进去，洗了手，把自己做的点心捡了一盘出来，“吃吧。哎，沈牧之，我是不是很笨？”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假设，知道跟着鬼医学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可是现在每每被后者打手心，罚跪，有时候还被骂“蠢货”，她真的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沈牧之道：“在天才面前，其他人都是蠢货。下次你去和他比厨艺，就可以这般骂他了。”
谢欢颜被他逗笑：“厨艺有什么难的……”
前世她也不过学了两三年，就已经很厉害了。
“能做好的事情自然不会觉得难，可是在别人看来那就是天赋。”沈牧之道，“天下之大，鬼医也只有一个。在他面前，所有人都是蠢材。你医术比我们高了许多，完全可以说我们是蠢材，只是你不说罢了。”
谢欢颜从来不知道，沈牧之这般会开解人。
“我不会放弃的。”她给自己打气道，“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把我娘的心疾治好！还有你身上的毒！”
“慢慢来，”沈牧之道，“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一口吃不成胖子。”
他手里拈着一块她做的点心，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吃点心的样子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哎，小哑巴长得真不错。
沈牧之边吃边道：“家具已经送来了，有空你去看看还需要什么；我粗心，很多地方想不到，却不想委屈你，只能让你多辛苦些了。”
不知道是不是谢欢颜的错觉，她总觉得沈牧之对婚事十分重视，弄得她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没事，我都可以的。”她连忙表态，“和这些身外之物相比，我更担心的是阿铎。你知道吗？阿铎这几日一直和我说，如果你我成亲，他就留在我家，等你不在家的时候去看我。”
“随便他吧。”
“那怎么能行？”谢欢颜道，“他才多大的孩子，怎么能有那么重的心思。而且那是你的儿子，父子关系不能总这么紧张吧……”
“他不是我儿子。”
谢欢颜：“？？？”
看着她瞪大的眼睛，沈牧之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原本他想告诉她实情，但是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会成为她的负担；所以他话锋一转道：“现在他是你的儿子。我这个爹，有没有都无所谓。”
谢欢颜：“……你这么说就是逃避责任了。既然生出来了，你就得负责。这样吧，下次我进城找师傅的时候，你带着他和劲宝在城里玩，行吗？”
“他愿意，我无所谓。”沈牧之淡淡道。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
谢欢颜用熊掌，配以鱼丸、火腿片和菜心做了一道“掌上明珠”，色白如玉，入口鲜嫩，欧阳氏难得吃了一大半。
谢欢颜分出了一小部分给两个孩子，没想到阿铎直接把自己那碗推到劲宝面前，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显然，他已经知道这是沈牧之送来的。
谢欢颜看着他这般不由头疼，可是知道总是说教也不是办法，而且在饭桌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确实也不合适，便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日久见人心，或许等阿铎再大一些，就能理解了。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谢欢颜去城里找鬼医的频率变成了隔日一次。
鬼医可能因为看她勤勉肯学，也确实有些天赋，态度便没有那么生硬了。
作为一个待嫁的准新娘，谢欢颜一点儿都不称职——嫁妆基本都是买的，她自己绣的很少，全部精力几乎都在学医上，夜以继日，通宵达旦。
沈牧之则静静地陪着她进城，风雨无阻。
他确实也按照谢欢颜要求的那般，带着两个孩子进城玩，虽然阿铎还是下意识地和他对着干，但是态度比从前，还是有了细微的变化。
谢欢颜觉得很欣慰。
转眼间便到了端午这日，谢欢颜及笄，也是她和沈牧之共同的生辰。
欧阳氏很是重视，请了村里不少人，意思是宣告欧阳家有女长成。
谢欢颜原本觉得唐氏肯定会出幺蛾子，但是后来发现，她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晚上宴席散了，谢欢颜帮张氏收拾的时候便说起这件事。
张氏笑道：“她可不敢来了。”
谢欢颜觉得奇怪：“还有那个老虔婆不敢做的事情？”
“你看爹在家的时候，她敢来吗？再想想，你和沈牧之定亲之后，她又敢来吗？说到底，就是欺负咱们家里没男人罢了。”张氏一针见血地道。
她对村里这些人的阴暗面，显然看得更清楚。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总之，不来添堵就好。
谢欢颜眼睛转了转，“嫂子，你也劳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就剩下这么几个碗碟，我一会儿就洗完了。你听，两个臭小子在屋里闹腾了，我是管不了，你快去守着他们睡觉。”
张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不用慌张，娘已经睡了，我也马上睡了。”
谢欢颜：“……”
娘和嫂子似乎都已经知道了，她打算偷偷去见沈牧之。
因为婚期将近，新房已经完全休整好了，沈牧之也搬了过来，现在两人就一墙之隔。
张氏看着她脸红一片，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我就是想给他做，做一碗长寿面嘛！”谢欢颜结结巴巴地道。
今日请的都是妇人，而且马上就要成亲，在人前总是要避讳些，所以她今日还没见到沈牧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