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一晃之间,三日即过。
自王大炮前往东乾殿后,这三日间未有半点消息传来,陆宇对此非但没有一丝紧张,反而放下心来。
世俗之地,距离东临州可不近,即便是道人境的修士驾驭法器,一来一回间也虚耗费不少时间。
如若不经验证,速速传来消息,反倒是不正常。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熟悉宗门简要。
此时,东乾殿,地下三丈。
一眼望去,深厚,坚硬的岩石,被修士以法术手段横空隔断,展现在视野之中的,是方圆百丈大小的空间。
空间呈四方正型,厚重的漆黑灵铁,似是城墙一般,浇筑在空间的四周岩壁上。
在空间的尽头,是一座密室。
密室三丈大小,同样呈四方正型,由蓝黑相间的灵铁浇筑而成。
灵铁之上,一道道火红的符文,似是一道道封印般,连成一片,深深刻进灵铁之中。
一股暮气不由从密室中散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由春至秋那般,无论那古树多么参天,可那衰败的气息,正不言而喻这株参天古树,即将走向衰亡。
伴随着暮气的,还有那时有时无的喘气声,夹杂其中。
从世俗地赶回,风尘仆仆的王大炮站在密室前方,感受到这股暮气后,望向密室的目光不由复杂起来。
这座密室,在他看来,不再是密室,而是一座牢笼,一座墓地。
在密室之中,是六大筑基修士之一的孟天瑞,更是乾山宗的开山祖师,当代掌门!
可无论多么辉煌的旭日,总有落下的一天。
孟祖师,大限将至!
“呼……哧……呼……明智……长青那事……如何了?”
感受到王大炮的气息,密室之中传来一个带着苍老的声音。
落在王大炮耳中,仿佛是一个破烂的风箱,正竭尽全力拉动每一下,方能让那衰败的火苗勉强燃烧。
更是令他思绪浮动,回想起拜宗那日的情形,乾山宗自孟祖开山,时至今日已传承四代亲传,正对应“清正明玄”四字,他王大炮正是第三代亲传,道号明智。
至于第一代和第二代的亲传,未达筑基,岁不过两甲子,加之正魔冲突,早已陨落在道纪年中。
“回孟祖,却是如此。”
王大炮回过神来,一脸肃穆,缓缓说道:“在那世俗地……”
王大炮一言一句,皆不敢半点隐瞒,讲述着自己在世俗地王陵大墓中看到的真相。
同时还将魔道三派的长老遗骸与破碎法器,隔空送入灵铁密室中。
一时间,密室之中,再无声音传出,只有那忽急忽缓的喘气声,在彰显着密室之人的不平静。
百丈大小的地下空间,也如遗骸与破碎法器一入密室那样,犹似毫毛落入深潭中般,陷入沉寂中。
数十息后,忽急忽缓的喘气声渐渐平静下来,苍老的声音再次传出:
“呼……哧……那迎仙城相关散修……可处置好了?”
“回孟祖,迎仙城相关散修,皆已立下道誓契约,处置妥当,至于烈火宗与金鼎宗的修士,我已按照孟祖的吩咐,取了掌门信物前去处理,也已立下道誓契约,不会走漏半点关于周祖的消息。”
王大炮如实说道,同时抬头望向密室,问道:“孟祖,关于陆宇的安排,还请孟祖示意。”
话语一落,密室又重新恢复寂静,只有喘气声缭绕四周。
十余息后,苍老的声音才传入王大炮的耳中:
“过问心阵法……得长青传承……当列亲传……”
“择法一部……传其一剑经……择位一职……令其蛇谷执事……”
“赐藏经紫玉……享长老之遇……”
“由……由你代我亲授传功……不可……不可过问功法之事!”
一字一句,落在百丈空间中,仿若声声沉钟,透着如磐坚定般的语气。
落在王大炮的耳中,却似惊天霹雳,让他脑中响起炸雷,猛地抬头,双目骤缩。
那模样,仿佛是听到了不敢相信话语的模样!
得问心道印,列为亲传,择法一部,这是自然,可一剑经不在玄法之内!
甚至不属于藏经阁内任一功法,乾山宗根本没有一剑经!
只有剑山经!
更不提赐下藏经紫玉,一见紫玉如见掌门,可阅览藏经阁上下功法以及法术或是记文。
二大玄法,两大玄术,亦是在此列中!
需知连他身居长老之位,也没有如此权柄!
甚至还以亲传身份享有长老待遇,还有最后那句不可过问功法之事,让他看向密室的目光,变得恍惚起来。
仿佛在这一刻,那密室中的孟祖,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孟祖,而是一个李代桃僵的陌生修士。
这般恍惚下,以至于他连从密室中悬浮而来的一本功法和刻着藏经纹案的紫玉,都仿佛未见一般。
忽然,紫玉闪烁亮眼的光芒,令他不再恍惚,而是颤动道:“孟祖……这……这是不是太过……”
可话音还未落下,一阵清风从密室拂来,让道人境的王大炮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力,连带着功法和紫玉,一同从密室前方被推至百丈空间的入口。
“去……休……”
待清风消散后,只有透着苍老气息的二字话语,回绕在王大炮的耳旁。
王大炮站在入口,久久愣住,最终叹息一声,拱手道:“明智谨遵孟祖之令。”
待王大炮离去后,灵铁浇筑的百丈空间中,重新恢复静寂,可在下一刻,静寂被急促的喘息取代。
那喘息不似先前那般,衰弱绵长,而是低沉暴戾,仿佛是一头凶兽在低鸣,在嘶吼。
哗啦啦。
伴随着急促喘息声的,还有刺耳的铁链撕拉声。
微弱的光芒,照在密室中,呈现一道人影的模样。
方正脸庞,纯白双眉,一袭紫袍披覆在身。
如若王大炮在此,定能一眼认出此人身份——乾山宗开山祖师孟天瑞!
可也不敢认!
因为此时的孟天瑞,除开那完好的紫袍外,全身上下尽是腐烂。
腐烂发黑的血肉,在一颤一动,不时露出同样腐烂发黑的骨骼,衰败的暮气不断从腐烂发黑的血肉和骨骼中传出,越发浓郁起来。
随着急促的呼气,孟天瑞那张大的嘴巴,不断吐出腐烂发黑的鲜血以及碎烂脏器。
可在下一刻,随着急促的吸气,那吐出去的鲜血和脏器,又被吸回腹中。
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而在其四肢上,一根根粗大,灵铁浇筑的铁链,从皮肉直抵骨骼,将孟天瑞死死锁在密室中,随着孟天瑞的剧烈呼吸,一根根铁链剧烈颤动,发出刺耳的撕拉声。
“咯……咯……”
忽然,一道刺耳,似男似女的声音,在密室中骤然响起。
不待孟天瑞反应过来,这声音带着蛊惑,再次传出:
“你……要死了!”
“人死道消,宗门亦是如此,唯有长生永寿,方是唯一。”
“来吧,解开束缚,放开心神,施展手段,一如之前,重获寿载。”
“一如之前那般,吞了……”
“闭……嘴!”
声声蛊惑中,孟天瑞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咯咯,你会答应的,寿命是天地间,最大亦是最恐怖的大恐怖。”
蛊惑的声音,留下一句后,消失在密室中,仿佛从未出现。
可孟天瑞却是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在腐烂发黑的血肉上,一道狰狞的齿状人口,正在渐渐闭合,然后隐匿下去。
“师弟……我们都错了……”
“东乾不是遗泽……亦不是大患,而是毒药!”
孟天瑞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盛放着周长青遗骨的木盒,悲哀道:
“秦河……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