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阮建国闻声看去,对上了男人那张冷肃的脸,他五官端正,皮肤偏黑,眉角的一道长疤将他衬得有些凶残,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双眼里却有显而易见的愧疚和歉意。
阮建国没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一旁搂着孩子活像是被人欺负的李红燕一眼。
许文权见此,抿了抿唇:“阮同志,她绝不会有机会再过来打扰你们。”
李红燕闻言似乎还想挣扎两句,但刚一抬起脸就对上了男人冰冷的视线,她浑身一哆嗦彻底老实了。
许文权不是她男人,无亲无故的,真要是惹急了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半路上把她弄死了怎么办?
李红燕咬着嘴唇,心里气愤却不敢表现出来,她暗暗记恨,想着等到了自个丈夫身边有了帮手再报复回去。
阮建国看着不安分的李红燕微微皱眉,还是张嘴回了许文权一句:“希望你能做到。”
见许文权神情认真目光带着敬重,阮建国这才补充了一句:“这世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好说话。”
许文权心下一凝,重重的点了头。
他原本不想和李红燕过多接触,只是挂念着部队战友的那份责任感促使他在一旁看护,之前他不严管是不想留把柄让这个女人回去乱说,但照目前看来,他如果不管,这一路上怕是不会安生。
至于她回去想怎么说,随她去。
起初许文权还顾念着几分战友情不想弄的太难看让战友为难。
现在,呵呵。
活着带过去仁至义尽,但若是不安分,就让她跟着她丈夫一起滚回去种地,把脑子里的水泼地里去吧。
没有再多言,许文权沉默着将李红燕母子带走了。
需要买软卧的路程必定不近,想到这许文权夹紧的眉头微微松缓了一些,如果他们一家是去西北,那他大约还有不少机会‘将功赎罪’。八壹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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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安静了。
从万宁站上车坐软卧的人不多,阮建国几人耳边总算清静了。
“别担心,没事了。”阮建国缓缓坐在小闺女边上,面朝着自个媳妇,神情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我买票的事夏兄弟和顾县长大概帮了忙。”
他连续几天排队没买到票,碰巧那天就买到了票,还是软卧,他还以为是自个运气好,没想到是有人默默帮忙。
一般人哪里会去仔细了解售票规定呢,要不是刚才那个女人来闹事,他恐怕还不知情呢。
“...”
其实顾县长会帮忙纯属是凑巧,因为化肥方子的原因,顾县长需要去省城开会,周秘书去取票的时候碰巧帮了阮建国一把。
只不过,在周秘书帮忙之前,夏国安已经打点好了。
也是因此,被两个算得上大人物的人专门帮忙的阮建国就被铁路部门的有心人记在了心里,免得稀里糊涂的得罪人。
“原来是这样。”苏桂兰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规定,她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小闺女清澈懵懂的杏眼,语气有些无奈道:“希望这一路能清静些。”
他们两个大人面对这种不由分说的恶意还好,但就怕小闺女会因此留下什么不好的记忆。
苏桂兰起身将阮似锦抱在怀里,看着闺女那张被涂黑的小脸,心里酸软的不像话:“锦宝乖,不怕。”
“妈妈我不怕~”阮似锦的声调软绵绵的,带着一如既往的甜:“为什么要怕坏人呀,锦宝可以打倒坏人呀。”
苏桂兰将脸凑过去蹭了蹭,柔声道:“妈妈的锦宝真厉害。”
“嗯呐~”阮似锦轻轻拍了拍苏桂兰的后背,“妈妈不怕,我们马上就可以见到外公外婆啦~”
阮似锦出门了才更加确定,这个年代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是清河大队的人一样那么朴实,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
阮建国从包裹里取出了个旧的小脸盆,“我去打点水,咱们洗洗再吃饭。”
苏桂兰点头,心里明白,他们一家上了火车睡在软卧车厢之后,脸上的伪装就没什么用了,现在不清洗掉,等车厢里上来的人多了说不定还会引来‘李红燕’那样的人。
没两分钟,阮建国便端来了大半盆温水,火车上有开水和冷水,他自个兑的。
苏桂兰从包裹里拿出两条干毛巾,一大一小,大的是两个大人用的,小的是阮似锦的。
她先是打湿了大毛巾递给自个丈夫让他擦手擦脸,先吃饭,接着才打湿小毛巾细细的给女儿洗漱。
阮似锦眯着眼,抬起小脸,乖乖的让自个妈妈用温水清洗,小黑脸越洗越白,露出了那张白嫩漂亮的小脸蛋。
见她一脸舒服的可爱模样,苏桂兰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她软乎乎泛着奶香味的脸颊。
阮似锦弯起嘴角笑的又乖又萌,小姑娘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吵闹。
另一边乘务员小郑和琴姐也也在乘务室里看到了这一幕,小郑有些惊讶,但却又觉得很正常,琴姐倒是觉得在意料之中。
能做软卧的哪有几个是真正的普通人。
一家三口洗干净之后,除了身上穿的破旧了些,颜值直接提高了几倍。
此时的阮似锦正抱着一个大包子小口小口的啃,阮建国吃了个包子,现在吃着馒头就咸菜,还嚼了两根肉干。
苏桂兰吃完了一个大肉包肚里有七八分饱了,于是顺手将包裹里军用水壶拿出来,水壶成色很新,是新买的,里面装着甜甜的红糖水,隐约还温温的。
“锦宝要不要喝水?”苏桂兰目光温柔的看着闺女,素手拧开水壶,放在手心里等着闺女把嘴巴里的包子咽下去。
小姑娘嘴巴太小了,明明是张大嘴巴狠狠咬一大口,但包子上只留下一小口的空缺。
阮似锦咽下包子,软声道:“要~”
单吃包子太干巴了,可惜人在火车上,只能凑合几顿。
“......”
大约是苏桂兰的许愿灵验了,天黑前停了两站,上来了几个人,但都挺安静的。
入了夜,苏桂兰侧卧在床上哄着闺女睡觉,阮建国下午吃完包子就被苏桂兰勒令睡觉,因为阮建国要守夜,怕偷人偷东西,晚上更要警醒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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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平静了过了两个夜晚,第三天下午,终于听到火车上的喇叭通报了。
苏桂兰轻轻拍醒昨晚守了一夜的丈夫让他去洗漱,又动作麻利的给小闺女换上了干净的新衣裳,用红绳扎了两个可爱的小揪揪。
“妈妈,我们要到了吗?”阮似锦歪着脑袋,头上的小揪揪跟着颤了两下,小姑娘轻轻的晃荡着两条小短腿,悠哉的很,漂亮的小脸白里透红,可以看出来状态不错。
这几天她被照顾的很好,虽然比不上在家里自在,但已经算是舒服了。
“是啊,还有不到半小时。”苏桂兰回应着女儿的问题,心跳快了起来。
就要见到父母和哥哥们了,她心里不安中带着期待,大约是近乡情怯,只不过她思念的是在异乡吃苦的亲人。
窗外火车还在‘哐哧哐哧——’的向着目的地行驶。
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