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踩着月色出门，六郎已经先她把门打开了。
在外面叫人的正是何花儿。
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总给人一种和善却诡异的感觉：“阿婉，你奶让你去上房一下，说是有话要跟你说。”
都这个点了，还有啥话要说的？
苏婉瞅着何花儿脸上的笑，拧了拧眉头道：“我这就过去，三婶你先走。”
何花儿却道：“我在这里等你一起。”
看来只是害怕她不去了，苏婉笑了声，就转身进了屋子，换好了衣裳就跟在何花儿身后去了上房。
苏六郎怕她一个人去有意外，也跟在屁股后面。
刚踏进屋子里，苏婉就察觉到数道目光盯着她打量，苏婉也见了礼，叫了声爷、奶。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居然是苏老爷子先开口的：“婉丫头，这些月饼应该都是你做的吧？”
“是。”苏婉眼皮都不抬。
苏老爷子又道：“那你可知这个月饼在城里头卖多少钱不？”
这个苏婉倒是还没有问过唐小九，对这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摇头道：“这个是我那个朋友在卖，我并不清楚。”
“咳咳——”
苏老爷子轻咳两声，似乎被烟呛到了，可老烟枪抽烟又怎么会被呛？
无非是在给向老太打哑谜呢。
向老太果断接过话，端坐在炕上道：“婉丫头啊，你这个月饼在城里头卖得可好了，五百文一盒，一盒里面才有六个。”
苏婉没接话，只垂着眼皮子，等着向老太的下文。
边上的何花儿不断地给向老太使眼色，向老太这才道：“你三婶娘家也有个铺子，想要卖这种月饼，之后三七分，你三她七。”
苏婉看了看向老太，又看看何花儿，想问问他们是不是在开玩笑。
“阿婉，生意自然是要自家人做才踏实，交给外人，别人坑了你都不晓得，三婶那边门路都给你打点好了，就等你把月饼运过去。”
何花儿的嘴真是比黄氏还要灵巧。
她和黄氏不同的地方在于会利用弱点博取信任，而黄氏则只知道胡搅蛮缠，何花儿说的会让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自然，这觉得有道理的也仅限于向老太等人。
苏婉皮笑肉不笑的道：“三婶，你知道我朋友和我几几分吗？”
“四六？”何花儿试探地问。
做生意自然不会让自己亏本，铺子的门面费也挺贵的，再加上还要专人售卖，四六也已经是最高的了。
见苏婉不说话，何花儿温和地道：“我可以去和我爹说说，给你提到四六分。”
“三婶，我和我朋友是五五分。”
“啥？”何花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五五分，哪有这么好的店家！
可苏婉不像是在开玩笑，何花儿的脸色倏地变了，只觉得脸被打得很疼，难怪人家一直都是瞧不起的模样。
原来是她价格出太低了。
苏婉朝苏老爷子行礼道：“爷，而且我和朋友已经签好合约，若再给三婶铺子售卖则视为违约，到时候要赔偿三千两的违约金。”
苏老爷子手一抖，缓了缓道：“这件事是爷考虑不周，你和六郎就先回去吧。”
向老太没想到苏老爷子这么快就服软了，不怎么肯干，她怎么能任由白花花的银子溜走？
“婉丫头，你是真的这么不讲情面，半点都不想帮衬上房？”
这顶无情的帽子扣下来，苏婉可不能接，不然日后向老太会到处传播，连累的会是二房的名声。
她思虑飞快。
拉着苏六郎就跪了下来道：“爷、奶，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上房的事，大姐姐的婚礼、三叔的婚礼，甚至于四叔进了大牢我都在尽心尽力的帮忙！”
“如今奶说我不讲情面不帮上房，我不知道这些话从何说起，反正我行得端做得正，也不怕奶胡说八道。”
“爷，你比奶讲道理，你应该清楚，你们如今也知道了月饼的价值，今早我们家给你们上房送了二十个，换算起来可就是接近二两银子！”
“谁家过个中秋节能送这么贵的吃食？奶不记恩反而责怪我不懂事，我不知道怎么样才懂事，难道让我去赔三千两违约金？”
向老太被这些话挤兑得脸色涨红。
她哆嗦着唇，指着苏婉骂道：“好啊你，长本事了，竟然敢这么说我，真是分出去翅膀硬了，老三家的，去拿棍子来，我不打死她我就不姓向！”
何花儿被点名，却犹豫地站在屋子里没动。
悄悄地打量着苏老爷子的神色，她知道，这个家苏老爷子说的才算，若贸然出手，可是会被厌恶的。
苏六郎听到向老太这么说，扑过去抱着苏老爷子的裤腿。
扯着喉咙大声哭喊道：“爷，我和阿姐起早贪黑才挣了一点钱，可拿不出三千两，要不你们把我卖了吧，呜呜——”
苏老爷子面子挂不住，苏家就算再穷也不会卖孙子。
他瞪了眼向老太道：“够了，你们俩回去休息，这件事就别再提了。”
苏婉拉着六郎磕了头，这才转哭为笑出了上房院子。
“你就帮着他们！”
苏老爷子看着老妻，叹道：“本就是我们对不起他们，心里愧疚着呢，日后你也少打二房的主意，那些钱都是他们自己赚来的。”
向老太扯了把被子，踹了两下道：“你别被她们骗了，卤肉和月饼都值钱，婉丫头那心眼多着，肯定是赚了不止三千两！”
“难道你还真要她出三千两？这话说出去你也不害臊，别人一口吐沫都能把我们给淹死，日后说话做事要动动脑子。”
这就是在骂她没脑子了，向老太气得肝疼，却又不敢对苏老爷子咋样。
只能生闷气。
而何花儿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屋子，就像是没发生过这事。
苏婉正走在路上，苏六郎捏了捏她的手，抬起下巴。
姐弟俩的脸哪里还有方才悲痛欲绝的模样，有的只有松了口气的笑容。
“阿姐，你说爷和奶为什么突然叫我们去说月饼这件事，我咋觉得不对劲，而且他们咋知道月饼卖多少钱的？”
苏婉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不敢完全肯定。
“我知道为啥！”
倏地，从后面突然跳出来个人，黑灯瞎火的，吓了姐弟俩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