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它死死守着狼窝不出来，我们便没有办法打它。但王叔告诉我这时候应该有足够的耐性，他的马褡子里有馕和水，马背上还有五个铁夹子。他说实在不行，就将五个铁夹子全部安放在狼窝口上，只要白鬃狼敢出来，便会被铁夹子夹住。至于他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狩猎生活，等上十天八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问题。王叔说着说着就行动起来了。布好铁夹子，王叔准备在狼窝边等下去，说我们一直等到白鬃狼出来。但白鬃狼似乎知道了狼窝外的情况，所以它不出来觅食。王叔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白鬃狼可能会像其他狼一样，咬断它被铁夹子夹住的腿，以获得自由。王叔说道这里，又想出了对付的办法，说道，如果它真的咬断腿，他就用套马绳套它，把它拽出狼窝用刀子捅死。他深知狼的性格，它失去一条腿后，不但不会丧失斗志，反而会因为遭受屈辱而狼性大发，更加疯狂地攻击人。所以，他必须在白鬃狼发起攻击前，先要了它的命。但白鬃狼并没有咬断被夹的腿，它只是在石缝深处挪动。看样子，似乎铁夹子已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王叔坐在狼窝口上，卷了一根莫合烟慢慢抽着。莫合烟的味道很浓，让狼窝里的白鬃狼和小狼崽很快便有了反应，不安地叫起来。在它们的味觉记忆中，大概从来没有闻过莫合烟。光色暗下来，天快黑了。王叔抽完莫合烟，准备返回“空中草原”，让老马明天带枪来打白鬃狼。他说，狼窝口布有五个铁夹子，白鬃狼和小狼崽们是无法逃脱的，我们只管回去吃饭睡觉，明天一定会有结果。看来，白鬃狼并没有人们传说的那么神，它一经和人较量便落到了这种地步，明天老马站在狼窝口对着它开枪，它无法躲避，只能一命呜呼。再高大的东西，只要你看清了它，它也许就不再高大。王叔笑着跨上马背，与我顺来路返回。王叔返回“空中草原”后，老马担心地问：“情况怎么样？”
王叔看了一眼老马，发现他因为害怕再一次失败，脸上浮动着担忧，便对老马产生了同情。他含糊其词地回答：“没事。”
王叔走后，老马担心了很长时间。现在王叔回来了，他仍心有余悸，颤抖着问我：“就你们回来了，白鬃狼呢？你们没有受伤吧？”
我摇摇头，说没有。王叔笑了笑说：“我的马队长，看来你被吓坏了。我们没有和白鬃狼打斗，怎么能受伤呢？”
老马松了一口气，忙问：“这么说，白鬃狼跑了？”
王叔说：“它想跑呢，但跑到头了，没办法再跑了，被我堵在狼窝里了。”
老马“噢”了一声，不再问什么。王叔对老马说：“今天晚上早一点睡觉，明天一早跟我去打白鬃狼。”
老马有些疑惑：“真的打吗？好多人都说白鬃狼不好打。”
王叔说：“它虽然是白鬃狼，但现在和一只普通狼没什么区别。不，它现在就是一只普通狼。“它今天带着铁夹子逃跑，我跟在后面追，我看它也就那么回事嘛。老话说得好，影子总是比身材长，传言总是比事实夸张。“我告诉你，白鬃狼的厉害是人说出来的，它就是一只普通狼，并不可怕。你不要怕，它已经被我堵在了狼窝里。“明天你只要在狼窝口对它开一枪，就能打死它。”
老马担忧地说：“我开枪没问题，别说开一枪，就是开十枪也跟喝凉水一样简单。但是白鬃狼会变成普通狼吗？它那么厉害呢！”
“它吃不上东西，已经变成普通狼了。”
王叔说。老马有些疑惑，问王叔：“你前几天还说最好不要打白鬃狼，说打一般狼就行了，现在你一下子就变了！”
前几天，王叔是对老马说过，打白鬃狼太危险了，而且成功率极低，所以最好不要去打白鬃狼，打普通狼也是一样的。县上要的打狼数量并不分白鬃狼和普通狼。他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不想让老马和打狼队冒险，大家平平安安地打狼，他从从容容地做狼生意。现在，被老马一问，他才发现自己变了。他说：“我是被逼的。”
老马问：“谁在逼你？”
王叔回答：“一个看不见的东西。”
老马问：“看不见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王叔说：“是可以把人的一切都装进去的东西，可以把它叫作‘命’。”
第二天，我们把老马带到了白鬃狼的狼窝跟前。老马准备推子弹上膛，却发现白鬃狼和小狼崽被狼窝里的一块石头挡着，即使开枪，也无法把它们打中。这种情况下需要智取，要想办法把它们从狼窝中引诱出来。老马不知道如何引诱它们，但看一看王叔像是胸有成竹，他便放心了。狼窝中，小狼崽们在咬白鬃狼腿上的铁夹子，没有吃的，它们以为白鬃狼腿上的铁夹子可以吃。它们稚嫩的牙被铁夹子硌疼，呜呜呜地叫了起来。白鬃狼腹中已没有任何东西可吐，它看着小狼崽们饥肠辘辘的样子，眼中弥漫出一股忧伤。爬不上去的山，并不是因为腿软；走不过去的河，并不是因为水深。白鬃狼心烈，但它没有办法对付铁夹子。它下意识地把夹着铁夹子的那条腿往一边挪了挪，不再让小狼崽们去咬。嘴里似乎是对狼崽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坚硬的东西在等待着你们，以后，不论能否咬得动，你们都得去咬。山谷中一片寂静，刮过的风带来些许凉意，使王叔和老马禁不住发抖。王叔建议生火取暖，老马捡来柴火，一堆火很快便燃了起来。新疆是夏季，是最好的季节。山上暖和了，刮过的风也很温暖，有很多动物在山谷中嬉戏追逐，自由活动。王叔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只白鬃狼和它的小狼崽们，应该在这个时候出来嬉戏追逐，自由活动。可是，现在它们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