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呼和浩特，表哥曾经介绍他到钢铁公司工作，坐惯了机关的军斌嫌那儿又脏又累，没有接受，一个人离开呼和浩特，开始往西漂泊。先是宁夏、再是甘肃，继而又往西就到了新疆。军斌自恃有一张初中学历证明，加上自己肯吃苦，心想找份工作还不容易吗？没想到这时候全国的经济开始整顿调整，农村的孩子再找工作就难上加难了。眼看高不成，低不就，军斌漂泊到乌鲁木齐。就想响应祖国号召，加入支边青年的队伍。哪知道乌鲁木齐的接待人员告诉他：我们接收支边人员是成建制接收的。你这种盲流人员不在我们的安排之列，于是，军斌靠着年轻、有力气，几乎是一边做苦工一边行走，由于居无定所，没法给家里写信，一晃就是三年过去了。三年杳无音信，家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急得夜夜啼哭。后来，又是找人算卦，又是想托人到呼和浩特打听，皆无信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就造谣生事，说什么军斌可能死在路上了。等等等等。当时，看到母亲悲痛欲绝的样子，我恨坏了这个三哥。有什么大不了的情况，连封信也不写来？不过，我坚信三哥不会出事。果然，一天晚上，邮递员送来了一封三哥的来信。信上说他人到了新疆且末，因为一直找不到固定工作，没法给家里写信。这样，杳无音信总算是有了准确的信息。当时，母亲就在院子里向菩萨烧了一柱香，感谢菩萨对儿子的保佑……军斌个人的边疆之行不仅仅是让母亲心急如焚，更糟糕的是给弟兄们的前途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消极影响。而首当其冲的受害者竟是我。我刚刚到部队的第一年，因为具有写作才能，被政治处领导看好，第一年就被列入组织发展对象。可是，就在政审时，别人的外调信都早早寄回了，唯独我三哥的单位一直没有回信证明军斌的政治现状，这样，我的入党问题就被拖了一年。俗话说：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由于入党被耽搁，提干也就继续被耽搁。当时，部队承担三支两军工作，干部大量缺编。为此有一阵子形成了突击提干的热潮。新闻报道组的战士除了我，几乎全部被提拔了。就连一篇稿子没上过的人也下派到连队当了排长。唯独我一人还是普通一兵。错过了这个机会，部队干部出现了超编，提干又面临了严格控制的局面，我也就承认自己倒霉，落后于他人了。直到一同入伍的老乡们都当上了营长、连长，我还是穿着两个兜的战士衣服。故乡的人都以为我一定是犯了什么错误。这么聪明的年轻人怎么连个排长也当不上呢？他们哪里知道，是军斌这个当哥哥的间接影影响了弟弟的光辉前程。我自从踏上西行的火车，心里就不停地琢磨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第一个决定就是往新疆跑？自己的内心深处是不是对这个三哥潜伏了一种怨恨，现在要向他讨债来了？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默默地往前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排干打垒的房子面前。房子面前走动着维吾尔男人、女人、孩子，还有鸡、狗、牛、羊，但是没有猪。从进入南疆，我就没有看到过猪，看来，维吾尔是纯正地信奉伊斯兰教，绝对不养猪、不吃猪肉的。这、这儿……也许就是东方红公社了吧？于是，我往一所房子面前走去，拦了一位头戴白花帽的维吾尔大叔，问：“请问，军斌是在这儿吗？”
“斌？！”
维吾尔大叔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叫过了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像他的儿子，听到军斌两个字，他友好地将手捂在胸口，向我致意，看来，他认识哥哥，于是就说：“我是军斌的弟弟！”
“军斌有！”
那个年轻人马上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显得生硬的说了一句：“跟我走！”
找到三哥了！我心里一阵喜悦，心想，我的路没白跑。年轻人走路很快，一会儿，就走过了那条简易的街，来到村庄边缘的一个小房子前，大喊一声：“斌！你的考考******”后面的话是维吾尔语言，我听不懂，知道三哥能听懂的。“什么？我弟弟！”
屋子里的惊喜地喊叫起来，我听出这是三哥的声音。连忙往门口奔去。“三哥！”
多年不见面的兄弟二人，终于相见了。“老四，你怎么才来？”
三哥见面就嫌我来晚了，好像是他事先知道我要来的消息。“三哥，你这个地方，好难找啊！”
我埋怨了一句，嗓音有些哽咽了。“好好好，找到了就好。快进屋子吧！”
“斌！”
那个年轻人见兄弟二人相见了，就要告辞。“进屋子坐坐！”
三哥守着弟弟，说起了汉语，看来，平时他一定是说维吾尔语言的。年轻人就进了屋子，我立刻掏出了一包烟，递给那年轻人抽了一支。三哥也点燃了一支，那年轻人点燃了烟，与三哥说了一句维吾尔话，就离开了。说是房子，其实就是干打垒的两间小屋子，里面一间，外面一间。里外屋子除了简单的炊具，没什么家具，更没有什么陈设。看这情形，三哥的日子过得很苦。“你复原没有回家，家里估计你来这儿了。我算计着，半个月你就会到了，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
“就这，我一天也没耽误。”
我解释说。“你没坐飞机么？”
三哥异想天开地问。飞机？我心里笑笑，想，我就是坐火车还是冒着违纪的风险呢？你以为穿了军装就什么都报销啊！“怎么，复原不想回家务农？”
三哥为我倒了一杯水，劈头就问。“是啊，我不想回家种地。”
我坦白道。“是不想与那个姑娘结婚吧？听说家里为你订了婚。那小姑娘不错，家庭背景又好。既然大哥作主，母亲同意，你干什么还要抗婚？难道你心里有别人？”
“我想先找个工作。再找个女职工。”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