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就是安州府衙,今日艳阳高照,琉璃瓦下红砖墙,青灰石阶被照的泛白。沈逢礿此时正在茶馆中品茗,眼看着对面的府衙外整装待发的刀山雪他们,五匹马,若干行李,真的是轻装简行。看着自家公子这么怅然若失的表情,碧昙也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头一回见他对女子如此的上心,其实碧昙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刀山雪这样的女子真的不多见,行走坐立言谈举止完全没有任何女子的扭捏,反而比男子更是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别的不说,就看公子身边的这些人,从自己到彤染,再从叶争到罗宽,谁都做不到她的行云流水,忍也忍不住,打也打不过,这么一对比,自然是让公子对她刮目相看。远的就说西川宫中,哪一个女子对公子不是低眉顺眼,毕恭毕敬,都不似她这般不卑不亢,就算知道公子的身份,依旧是我行我素。说到底还是自己有本事,自然也就有底气!大乾的女子能做到这般,也真的是相当不易。“碧昙,给我二哥去信。”
沈逢礿的目光忽然从失神就汇聚了光彩,这个女人步步为营,也步步艰辛。可是她的身份到底还是一个最大的漏洞,他们现在还没有分出胜负,她的身份就不能曝露。忽然就想到了保全她身份的一个手段,她在安州的所有功劳都可以成为她在揭云台安身立命的依仗。不过就看大乾的皇帝要如何处置了,这件事必须要给皇帝吹吹耳边风。“是,公子!”
碧昙也是没有想明白沈逢礿为何忽然就要给二殿下——沈瑜去信。沈逢礿很快就将一份信写好,交给了碧昙。西川与大乾之间和平相处了数十年,现如今大乾皇帝的三皇子——宋熙彻的王妃便是西川国的灵念郡主。这灵月郡主其实不过就是一个西川国一个官宦的小姐,因为西川国想与大乾联姻,以示和平共处的诚心。这萧念改名为沈念,并被加封为灵念郡主,与大乾联姻,嫁给了三皇子。好在这个沈念性情温良,三皇子对她也是疼爱有加,自然跟西川国这边也就亲近不少。沈逢礿想着给沈瑜去信,就是要让他给大乾的三皇子知会一声,这安州的案子功劳全都放在刀三血身上。这样就能记她一功,假以时日,万一身份曝露,也许这是一个依仗。方才提笔的时候,沈逢礿忽然就想起来那天夜里,刀山雪伏案查看马九的案综,那个时候心无旁骛的样子。本是浓黑的瞳仁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浅浅的褐色,还有点点光泽跳跃。她算不得什么绝色美女,不过就是五官端正,面容清秀,比着自己身边的碧昙和彤染也是没有什么胜算。可是她的气质就是与众不同,那日她才换了外衣,只穿了一身纯白的里衣,外面罩了一件干爽的长衫子,看卷宗的时候,她面容沉静,完全的沉浸其中,聚精会神到衣衫滑落也没有察觉。沈逢礿此时偏偏无法集中精神,好在一目十行,他了解了大概。比着在荒岛之时,环境艰苦,现在他已经无需顾虑生死,就这么放开了胆子,托着脸颊,认真看着她。察觉到被人盯着,刀山雪那个时候回瞪了他一眼。“七王爷对此事一点都不上心啊?!”
刀山雪觉得这个人那一脸的痴汉的德行,真的是有负这风流倜傥的长相。“上心又能怎么样?老许死了,绸缎庄烧了,这算是无头公案了。”
沈逢礿十分挫败,想着自己之前被老许坑去了林山,现在又无从调查,就一肚子无名业火。而今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沈逢礿挑了一下眉毛,他为什么想要保全刀山雪,大约就是因为她那认真与专心。只不过这封信,沈逢礿也是斟酌了一下的。揭云台的设立,是大乾皇帝的意思,可是更多的人是想从中捞到好处,或者是对皇帝投其所好。所以沈逢礿觉得自己给二哥沈瑜的信里还是要避重就轻,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为了保下刀山雪,而是要从揭云台入手。要从揭云台里选出来一个可来往的人……关于刀三血这个名字,沈逢礿专门去查了一下,她在肃州知州 的时候确实就职于府衙之中,并且办过一起官奴被欺侮的案子,而且在肃州地界也曾行侠仗义,所以深得民心。一开始揭云台在各州府招募捕头的时候,肃州就推荐了他,所以直接升任揭云台,到了大乾的都城盛安。这么看来她的背景是着实的干净,再看看揭云台里其他六位捕头,沈逢礿得到消息都是盘根错节互相牵制的。忍不住感叹一声,这大乾的皇帝啊,三十几岁才继承了皇位,年号祥丰想着也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奈何臣下们却已经有了将他架空的心思,特别是那位安奉吉安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谋深算,手握重权,这祥丰帝恐怕真的不是他的对手。如若大乾有了异动,那么对于西川来说自然也是牵一发动全身的,所以此事必然要有所警觉。眼下西川太大皇子——沈琢,身为嫡长子,理所应当成为太子的人选,只是二皇子沈瑜却有心与之争上一争,平日里政见不同,党派自然也是各自为战。沈珏这人是没有什么称王称霸的野心,他平日里与沈瑜交好,又是同母的兄弟,所以这亲疏远近立分高下。支持二哥当太子,理所应当!“公子,那人出现了。”
叶争此时进到门里,给沈逢礿禀告。沈逢礿点了点头,就看着远处到刀山雪已经将红伞女薛苑的那把藏匿暗器的红伞装上了褚相宜的马车。然后一行人马就这么浩荡离开了。沈逢礿站起身来,将折扇收拢,把目光从远处拉回来,这会儿正好看到了那边街角处一个布衣打扮,头戴斗笠的人,此时正在面摊前面吃面,圆圆的斗笠边缘将整碗面都快要遮挡严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