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怕扰了老子殿的清净,所以贫道的师父和师伯当年选择将道舍建在了这座山另一边的一片平坡上。”
“离老子殿也不算远,就在前面了。”
至真走在前方带路,一边开口介绍道。
这是一片缓坡,苏溪站在坡上,可以看到下方平坦的地面上有一座座规制一样的草房子。
道舍外有道士走动,还有几个穿着道袍的孩子蹲在好几个大水缸前,围在一个大的木盆旁边,隐约可以看到他们手里有绿色的东西在翻动。
走下去一看,她才看清楚这些孩子是在洗菜。
“至竹师弟,你们快些过来给贵人们行礼。”至真冲着他们招招手道。
孩子们回头看到至真后,高兴的跑过去道:“至真师兄,你们回来了!”
“你们快些给贤妃娘娘请安。”至真将他们的身子掰过去,正对着苏溪,可这些孩子一见到陌生人,就立即害怕得缩回到了至真的身后。
至真面带尴尬道:“贤妃娘娘,他们还小,不懂这些规矩,望您见谅。”
苏溪闻言低头望去,这些孩子确实很小,甚至都还没有一旁的用来挑水的木桶高,但长得圆头圆脑,面容不失可爱。
所以这些孩子的父母为何要抛弃他们?
“不碍事的,这些孩子瞧着倒是聪慧。”苏溪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但她面上不显,侧头吩咐道:“青竹,将带过来的点心拿出来分给这些孩子。”
“是。”青竹应道,从后方随行的太监手中接过食盒,将其交给至真,道:“这里面都是些寻常点心,还劳烦至真道长拿着分给这些孩子。”
至真接过食盒打开来,认认真真的给每个孩子都分了一块点心,最后将剩下的点心及食盒递给了这里面最年长的孩子,道:“至竹师弟,你将东西拿到庖屋去放好。”
至竹点点头,拎着食盒摇摇晃晃的就往旁边的屋子里走进去。
苏溪目光一凝,敏感道:“这孩子……不会说话?”
至真点头应道:“是,至竹师弟生来就不会说话。”
这时,天清正姗姗来迟,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竹篮子,里面还放着两根带泥的萝卜。
“贫道……见过贤妃娘娘。”天清缓了一口气,行礼道。
“天清道长不必多礼。”苏溪颔首道。
她又环顾了一圈,旋即问道:“天清道长,玄虚观中就这些孩子吗?”
私下调查玄虚观的人不是说玄虚观里还养了许多小娘子吗?
天清一顿,迟疑道:“还有一些女娃子,她们住在这侧下去的山脚下。”
金舒月闻言惊讶道:“为何不住在一块儿?”
天清低头应道:“到底是男女有别,她们日后也会长大的,所以应当要避讳一些的。”
金舒月闻言当即不悦道:“你们是这些孩子的长辈,也可以说是养父母,为何还要避讳这些啊?”
“她们一群小娘子自己住在山脚下多不安全啊!”
“舒月,你别胡言乱语的。”金老夫人连忙阻止道。
苏溪轻声开口道:“男女有别,这是世人的避讳,天清道长也是为她们着想。”
她看向天清,说道:“天清道长可否带本宫过去看看这些孩子?”
天清一听,愣怔了一下,随后拧眉应道:“自然是可以的。”
说罢,天清带着她们往这边的山路走了下去。
这边的山路似乎比她们上来的那条路要短了许多,很快的,她们就走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也是一连片的草房子,四五个穿着道袍,约莫七八岁的小娘子正合力抬着被褥往旁边的木架子上搭。
其中一个小娘子忽然回头看到了天清,立即就扬起了笑脸,大声的喊道:“师父,您怎么又回来了?”
天清乐呵呵的冲着她们招手,道:“别忙活了,先过来拜见贵人们。”
“是。”几个小娘子扔下了搭在木架子上,还没有撑开的被褥,乖巧的跑了过来,给苏溪众人屈膝行礼道:“贫尼拜见贵人们。”
“快些起来吧。”苏溪笑道:“她们看着比上面那几个孩子要大胆一些。”
她目光闪烁,试探的问道:“不知天清道长可否听说过佟家书院开了女学的事情?”
“您也是为了女学的事情来的?”天清诧异道。
“也?”苏溪立即就想到了佟老先生,便问道:“佟老先生也为女学的事情过来找过你?”
天清叹息道:“佟老先生昨日就与贫道说过了,他想让这些孩子入女学。”
苏溪闻言眼睛一亮,随即说道:“本宫也正有此意。”
金舒月一听,更是拍掌赞同道:“那真是太好了,入了女学后,她们就可以去书院念书了!”
“可她们不愿。”天清摇头道,他原本是想让至真送水时顺道说这件事情的,可他突然想起了这边的菜园子里的萝卜长势颇好,他就亲自走了一趟,顺便就与这些孩子说了入女学的事情。
可是她们不愿去。
金舒月呼吸一窒,不解的问道:“她们为何不愿意去?”
念书是个多好的事情啊,她要是不用定亲,不用嫁作他人妇,她也想去佟家的书院入女学。
她低头看着那些孩子,疑惑的追问道:“你们为何不愿意入女学?”
“入了女学之后,你们就能念书了!”
年龄稍长的小娘子有些懵懂道:“我们念不念书很重要吗?”
“我们不想入女学。”
“书院里都是男子,我们去了之后,会被人瞧不起的。”
“怎么会瞧不起你们呢?”金舒月着急道,“只要你们书念得比他们好,就没人会说你们的闲话。”
小娘子还是摇摇头道:“不了,我们不想去。”
“男女七岁不同席,生而有别,我们住在山脚下,外面都有人污言秽语,更何况入了女学后,我们还要与男子同住在一个学舍内。”
小娘子转头看向天清,天真的说道:“师父,我们不去女学,等将来我们长大后,就留在观里当道姑好了。”
天清闻言有些伤怀,便挥了挥手,勉强笑道:“好,你们先去晒被褥吧。”
金舒月看着小娘子们忙碌的背影,有些不甘心,心中莫名的感到难过,她想不通道:“她们为什么不想入女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