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在乎阴弘智的死活么? 开什么玩笑,他压根就没在意过。 说直白点儿,他只是想利用阴弘智的死来做文章罢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外朝的这些家伙掺和到阴府惨案中来,调查呗,就跟当初调查李承乾遇刺一案一样。 只要我没对外公开承认已经停止调查了,你就不能说我消极怠工,毕竟案情之复杂,谁知道要调查多久? “这事儿整得。”
离开了两仪殿,侯君集叹气道。 他如今几乎是半只脚踏上了李承乾的贼船上了,结果李承乾折腾了这么一出,你让他说什么好? 关键是,哪怕他把自己闺女都搭出去了,结果到目前为止,他这个老丈人还没从大明王廷获益分毫。 “以前总是听别人说殿下成长了许多,如何如何的,当时老夫还有些不信,今天才算是开了眼了。”
房玄龄在一旁感慨颇多。 原本还一脸烦躁的侯君集听房玄龄这般说,当即就火了:“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想诱导大家么,阴家惨案为什么就一定得是殿下做的才行? 难道就不能是某些心怀不轨,有意挑拨陛下和殿下的关系故意为之呢? 或者,是周边各国的阴谋,难道不行?”
房玄龄见侯君集这般,还有些愣神。 啥情况? 你啥时候和李承乾之间的关系好到这个份上了? 侯君集见他如此,顿时就冲上去,怒斥道:“你作为当朝仆射,难道就这点儿能耐不成?”
说着,侯君集还抓着房玄龄的一只手,作势不让他走的模样。 房玄龄本来还有些懵,不过当侯君集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虽然不屑于侯君集的这种行为,但在这种场合之下,他还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当即手一甩,将侯君集的手甩开,这才怒声呵斥道:“从始至终就没人说过阴府惨案和殿下有关,陈国公,你休要在那里血口喷人! 至于真相如何,陛下自会圣裁,更用不着你我担心! 作为大唐兵部尚书,陈国公若是略有闲暇之余,不妨多研究研究,为何这样一支训练有素小股军队会在我大唐的国境上,来去无踪! 这个才是陈国公该操心的吧!”
“你!”
侯君集微微有些愣神,这房玄龄当真是不肯吃亏的主,不过他也不介意,都有各自的目的,各取所需罢了,“哼,兵部的事儿,老夫自会处理!”
说完,冷哼一声,侯君集就率先离开了,看那样子,十有八九是回兵部了。 房玄龄见状,也没多言,当即就和高士廉、戴冑、魏征等人一道离开了两仪殿外。 “这都叫什么事儿……”李道宗看了看一旁的李孝恭,有些无语。 李孝恭笑道:“行了,我们也走吧。”
正说着的时候,一内侍走了过来,说道:“河间郡王留步,陛下口谕。”
一听内侍这般说,李孝恭当即就拱手以待。 “着,礼部尚书李孝恭,速去责问大明王廷使节。”
李孝恭闻言,肝儿都在疼。 他也不想掺和这档子事儿,结果绕了半天,还是绕到他礼部来了。 不过仔细一想,李孝恭就懂了,这其实不过是李二为今后做的一手准备罢了。 当即,李孝恭就施礼道:“微臣领旨。”
说完,李孝恭看了看李道宗,道:“那我也先走了。”
而就在众人都离去后,李二在两仪殿内却沉默了起来。 对于他来说,这是件好事儿,说实话,他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欢喜。 毕竟这件事儿对他来说,真算不得多大个事儿。 不就死了阴弘智一家么? 这一家子,早在当初动手对付李承乾的时候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他之所以一直放任不管,也想看看李承乾的手段。 说实话,对于李承乾直接屠灭了阴弘智全家,他还是很满意的。 作为未来大唐的继承人,就得有这个狠心,一味的小心翼翼,难成大事! 如果说,之前的李承乾在他的心中只能打六十分,经过了这次之后,至少能打到七十分以上。 猛虎的儿子就算不是猛虎,那也得是一匹狼,怎么能是一条狗? 在这一点儿上,李二相当满意。 “陛下,阴妃那边……”就在李二相当享受的时候,贴身的内侍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听到这话,李二也是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朕今晚亲自跟她说,阴妃还是个明事理的,相信朕定能说服她。 而且,阴弘智所作所为早就触犯了大唐律例,若是还让他继续为非作歹下去,未来定然会害了燕王。 哪怕是为了这一点,阴妃也不会抓着这件事儿不放。”
说着,李二招了招手,如影子一般的老内侍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高明做事儿还是不够干净,你安排你们密谍司的人,将和阴弘智有勾结的所有人,全部清除掉,不要遗漏一人。”
在做这些事儿方面,李二要比李承乾狠辣多了。 既然开始杀人了,那就一个不留。 老内侍闻言,当即说道:“自殿下拿下吐谷浑之后,阴弘智可能已经料到了会有今日,和他们密谋勾结的前朝余孽,除了阴弘智一家实在走不开外,其余人都已经藏匿在了各地。 不过陛下放心,老奴已经派人盯着了,随时可以将他们缉拿归案。”
李二摆了摆手,道:“不用缉拿,全部就地正法,嗯,做干净一点儿,不要让人察觉到是你们动的手。”
说着,李二又笑道,“这阴弘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他这是想用自己一家人的命,给燕王留下最后的班底啊。 不过他也不想想,燕王真的斗得过高明么? 将这套班底留给燕王,与其说是帮了他,倒还不如说是害了他。”
说着,李二也摇了摇头。 他要清除掉这些家伙,其实更大的原因还是不希望有朝一日李承乾他们兄弟相残。 就如今李承乾表现出来的能力来说,未来大唐的皇位百分之八十是会落在李承乾的手上。 李佑? 不管阴弘智给他留下怎样的班底,都斗不过的。 而且,这些家伙如果一直继续在暗中跟李承乾作对,难说李承乾不会把这笔账记在李佑的头上。 到时候,还真有可能应了李渊当年的那句话。 老内侍闻言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言,杀人而已,本就是他们的专业。 吩咐完了这件事儿,李二又写了一封密信,让人送给正在赴任路上的长孙无忌。 李承乾这事儿虽然做得让他满意,但这也同时提醒了他,今时今日的李承乾,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在长安城对他耳提面命的太子了。 这也意味着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变了。 对于他而言,欣赏李承乾的做法,和防备李承乾的野心,这两点之间一点儿也不冲突。 而在公廨之中,房玄龄、高士廉、戴冑、魏征几人这会儿也没闲着。 虽然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此事就一定是李承乾做的,但在他们的心里,这事儿大概率就是李承乾干的。 毕竟要想在长安城做下如此大案,一般人还真办不到。 “会不会是殿下手中的那支怨军?”
戴冑说道,“老夫记得殿下麾下有一猛将名为万俟璞,异常凶悍,若是他亲自领兵而来,犯下如此大案也就能理解了。 而且这家伙,当初可是硬撼苏定方的凶人!”
“不好说。”
房玄龄闻言摇了摇头,道,“殿下麾下确实是有一些猛将,不管是万俟璞还是那个薛仁贵又或者契苾何力,都有这个能力。 只是这些家伙也是真的胆大,纵使他们占着大义,可要是在大唐的地界上被抓住了,这处境也是极为艰难啊。 若此事真是殿下所为,确实是冒进了。 稍有差池,殿下怕是要心疼了。 别忘了,我们这位陛下是最爱调教名将的,也最是惜才爱才的,真要让陛下抓了这批人,这些家伙未来……” 他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懂,这些家伙要是落在李二手上,未来会效忠谁,真就难说了。 李二的气度,确实足以降俘很多人。 “不过殿下也确实是成长了啊。”
高士廉说道,“若是此事真为殿下所为的话,那么殿下的目的无外乎是向我们或者说是向大唐展示自己强势一面的同时,故意给陛下一个把柄。 这个度,殿下把握的实在是太好了。 既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又有实实在在的过处。 跟我们这些老家伙相比,都欠缺不了太多了。”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 李承乾这一年多来,做的任何事情都可圈可点,连点儿能指责的地方都难抓到。 但这世上哪儿有完美的人? 正是因为没有人能做到完美,所以也不允许有完美的人存在,真要有这样的人存在,大家也都会想尽办法破坏这样的完美。 异类,必死! 不过这下好了,李承乾自己把自己的完美金身给打破了。 这不就是为了合群么? 在他那个年纪,能有这份心思,实属不易! 魏征在一旁,也不言语,对于今天发生的事儿,他确实不好说什么。 自李承乾西北立足以来,他就是坚定的支持派,为此,他甚至还将自己的长子都送到了日月山。 可随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发生,他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了。 “见过房仆射、高尚书、戴尚书……”就在这时,有人进来说道,“房仆射府上来人了。”
房玄龄点了点头。 家里有事寻到公廨来,这在哪个朝代都不稀奇。 不多时,房玄龄府上的一个管事就被带了进来。 “郎君……小的见过高尚书……”那管事一进门看见还有高士廉等人,连忙施礼打招呼,这才走到房玄龄身边小声说道,“郎君,今早,有人看到小郎君回来了。”
“回就……”话刚出口,房玄龄突然就站了起来,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管事的小声说道:“今早有人看到小郎君从日月山回来了。”
他在房玄龄的府上做了这么多年的管事,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一听到房遗爱出现在了长安,又结合今早东城挤满了金吾卫,他当即就来找房玄龄来了。 毕竟,房遗爱如今在日月山,也没来信说要回长安省亲,更关键的是,房遗爱回到长安后都没回府,这些种种加在一起,他也有些担心。 房家,那不是房玄龄一个人的房家,也不只是房氏的房家,他们这些人的命运早就和房家绑在了一起。 呼…… 再次确认了消息后,房玄龄整个人都呆住了。 刚刚他们还在分析到底是谁来执行的这件事儿,现在好了,不用分析了,房遗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在长安城,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李承乾用的就是他们这些勋贵子弟! 摆了摆手,房玄龄说道:“你先回去,派人四处打探一番。”
等管事的离去后,众人好奇地看向房玄龄,能让房玄龄失态的事儿,可不算多。 “老夫可能知道是谁动手屠灭了阴家满门了。”
房玄龄深呼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来了劲儿。 也不等众人追问,房玄龄便说道:“刚刚府上管事跟老夫说,今早,有人看到老夫那逆子回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那逆子回来,几位以为为何?”
对于这事儿,房玄龄并没有隐瞒,既然已经有人看见了,那瞒也瞒不住。 房遗爱毕竟是长安最顶级的小公爷,认识他的人,海了去了。 搞不好这会儿,李二都得到消息了。 “遗爱回来了?”
高士廉当即就是一愣,他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他那个儿子高纯行就和房遗爱等人混在一起。 这房遗爱回来了,他那个倒霉儿子不会也回来了吧? 戴冑和魏征也是一愣。 魏征倒也还好,他儿子还小,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至于戴冑就单纯的只是震惊罢了。 大家都知道,他就一个独子,还是过继来的,当初长安勋贵子弟纷纷组团去洮州的时候,他也没子嗣派去。 “殿下这么做,可就真的是黑了……”房玄龄说到这里也是摇了摇头。 有些话,的确不是他一个当臣子的该讲的。 但他是真的不爽利! 甚至有些怒火! “但如果真是如此,殿下所谋甚大啊!”
高士廉摇了摇头,也有些震惊。 如果屠灭阴家的都是各勋贵之后,李承乾这是要表达什么?或者他的目的真的只是阴家么? 房玄龄叹了口气,他心中有万千怒火,但君臣之别,使得他有苦难言! 这会儿,他是真后悔当初让房遗爱去什么日月山,这是真的上了贼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