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在悄然间发生变化。
两面的村民正给许老太让出一条路。
许老太赶过来,一边查看那些管涌口是否标记上,一边道:
“没事儿,发现咱就堵,就是干得慢点儿,一点点干,不要紧。”
这副镇定的口气,让大家心情立马松快不少。
村里四大姓老万家就住在大坝边上,他们家几房人加一起上百亩田地也在这面。
所以眼下万家人比谁心态都积极。
万家当家人闻言连忙接话道:
“对,弟妹这话最在理,不要紧。
我先表个态,从今日起,我们万家从老到少会放下手中一切活计,需要用到麻袋用到啥,我们家只要有就拿,会水的也全部下去。
老少爷们要是有会水的,也都伸把手。
这是咱自个村里的事儿,咱先不说那丧气话,这二年还会不会有啥灾情。
咱就说踏踏实实给修好了,那是会影响咱子孙后代的事。
那就甭管多累多难,咱决不能唬弄自个,多贪点黑起点早,你们说行不行?”
“行!”
这声行里,不只有应下接下来几日会全都来坝上干活,更有抢工的意思。
万家当家人喊出多贪点黑起点早这话,也是在表明他万家会连夜干活。
因为大伙没忘记,刘老柱离开前可是给许老太安排了距离。
村民们看向那一脚一身沾满不少污泥的许老太,眼下这位妇人连脸上都有泥点子。
越是狼狈,越是让村民们觉得,今日许老太能豁出来被大家埋怨也要让小子们下江查看,那大伙就绝不能让许老太背延误干活的锅。
有事一起担,有活一起干。
更何况,早些干完别再磨叽,这才是对全村最好的事不是吗。
像是一下子就想通般。
这要是眼下刘老柱能知道会被气死。
他一天图啥呀,跟后屁股敲锣催着去大坝,没人给他动一下,还各种讲条件一户只能去一人。到场也是能偷懒就偷懒,且背后还偷摸骂他要累死大家。
所以别说刘老柱知道会很窝火,这前后反差太大,其实就连许老太也是没敢想,全村会在她刚上任第一日就空前一致抢修大坝。
还别说,看眼那些后赶来的十来岁姑娘们和小媳妇们,只有她家那个傻儿媳没在大坝上。
这指定是把骨头汤放家里,让喝都不带喝一口的,就赶忙上山采蘑菇去了。
那一天可听话了,有一条道跑到黑的憨劲儿,一点儿不带耽误的。
与此同时,正在采蘑菇的于芹娘心里确实在纳闷,婆母说让她找个伴,她寻思特意找啥呀,采蘑菇挖野菜就能遇到村里人,可今儿人呢?咋没遇到。
没遇到更好,她自个多采点,多挖野菜,挖。
而坝这面,既然确定完接下来该怎么堵,怎么轮番上场该运石头的还是要运,该推土也去推土后,村里所有的壮劳力们又都在场,许老太就不打算再操心了。
她正在一片号子声中,看向江那面。
直播间家人们在问道:
奶奶啊,你们村明明守着大江大河,那大雨过后,鱼多到恨不得在江面上扑腾,连我们都瞧见了,你们怎么不知道去捞呢?
你瞅瞅这一家家穷的,捞上来不提卖不卖钱。
在坝上,先熬它几大锅给大伙喝也行啊。
许老太心想:可不,她宝儿们说得多对,放着那么多鱼肉,为啥不要。
虽然她正在对家人们解释道:“都十多年快二十年了,反正从我搬来这村就知道,我们村里人是不能捞这江里鱼的。一经发现,那都恨不得谁捕鱼就把谁押到对面村里朝脸上砸粪球。说是这江面归对面那王家沟村。美壮男人那些亲属就是对面村的,一村子人姓王。”王八蛋。
许老太示意孙女尽量睁大眼睛,给对面那村一个特写镜头。
然后才继续讲解道:
“要不说啥事儿就怕被默认是那样的,时间一久,连附近十里八村的人都跟着守这规矩。
附近人想打渔,宁可去镇上江边偷摸钓几条,也不会来我们这江畔找麻烦。
至于他们是为啥也要跟着守规矩,我猜有不住江边腰杆子不硬的原因。人家王家沟一骂,他们就走了。
你想我们守江边住的村落,都在老老实实趴着的,更不用说他们。
还有心不齐。
听说对面王里正家有门身份富贵的亲戚,其他村里正见到王里正通通矮半截。回头自是会约束本村村民,让不准得罪王家沟。否则你给里正添麻烦,他就敢给你穿小鞋。
你看我们村刘老柱不就是。
而且就算没有里正们在这中间瞎搅合,咱也要承认仍然没有对面那一沟子人心齐。
因为那一村人捕鱼,捕完他们村里正家就收,直接给现钱。可以想得到,谁敢私自动他们鱼,就跟要那一村人命似的,人家指望挣钱呢。你说咱哪敢轻易挑战他们底线。”
但是,纵然有再多理由,许老太说:“俺孙女最喜欢吃鱼冻!”
许田芯:“是的。”
要是能捕鱼,许老太说:“那我们家就会好多好多鱼腌制储存起来,这一冬天就有鱼吃啦,是不宝儿们?”
许田芯:“没错。”
知道现代人比起古代人,最强的地方在哪里吗?
或许我们可能没有原住民会过日子,没有人家能干,也从不敢小瞧原住民的智慧。
你看就像修大坝,只要能犟过让他们让亲眼看到问题,再之后一点也不用操心,他们举一反三互相配合啥都会干。
可唯独一点,古代人永远也比不过现代人。
那就是不怕见官,从不怕看那白纸黑字去纠缠合同。
所以许老太正琢磨:
你王家沟村要是真承包这片江了,是不是得有个文书。
要不然凭啥你说咋地就咋地,你是太阳啊?
但为保险起见,万一真有文书呢,尤其老许家是继承叔公的房子近几十年才搬来的,许老太还是在小伙子们全部上岸暖和时,人也是在最齐时,先大声问了句:
“大伙知不知晓这江是啥时候归给对面的?”
大家一愣。
窟窿眼子还没堵完,怎突然纳闷上这事儿了呢。
有反应极快地就看向江里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