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奕说完这句话，明显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更重了，像是彻底激怒了对方。
这也让温奕肯定，从头到尾都是程穆在搞他。
可程穆竟然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搞他，而不是直接杀了完事，大概是不想让他死得太轻松。
程穆没有说话，温奕接着说：“程添的死，确实和我有关系……”
直播间的高级付费观众听到他这么说，都是一愣。
有没有搞错啊，人家大哥就是寻仇来了，你还说程添的死跟你有关系？！
你是怕死得不够快吗？！
“……但他不是我杀的。”温奕将后半段话说出来。
观众闻言，心想这倒没撒谎，因为你是借刀杀人。
温奕被掐的眼尾通红，他盯着棺材板上的笑脸面具，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程添真正的死因吗？”
真正的死因……观众战术后仰，如果他们猜的没错，这小子又要开始忽悠人了！
温奕说出这句话时，明显感觉到那只手的动作顿了一下，微微一松。
很好，看来程穆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得知副本里发生过的事。
温奕心中一喜，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截然相反，竟是露出了一抹悲伤。
“程添他……他说他厌倦了游戏，他早就不想活了。”温奕知道程穆在听。
“他不想再让你给他借命了，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无法阻止他，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被怪物杀死！”
那双无形的手越来越松，像是失去了力气，仿佛能想象到一个男人呆愣的模样。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吧，其实我和程添在现实中是很好的朋友，我没想到我能在游戏里遇见他，更没想到……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我从小到大，连鸡都不敢杀，我哪里敢杀人呢？更何况，程添还是我最好的兄弟。”
温奕流下晶莹的眼泪，略微哽咽：“如果不是程添帮我杀死怪物，像我这种连刀都提不起来的人，早就死在那个副本里了。”
观众愣愣的盯着直播画面，要不是他们亲眼看见副本里温奕是怎么坑死程添的，他们都快信了他的鬼话！
令观众没想到的是，程穆竟然真的听了进去！
诡异的笑脸面具从头上消失了，掐着温奕脖子的手也彻底松开了，温奕大口呼吸，剧烈咳嗽起来。
唯有观众能看见，温奕白皙的脖颈上有着青色的掐痕，像是被厉鬼掐过。
“不是，主播这张口就来也就罢了，程穆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啊？？”
“难道主播发动天赋了？也没有啊。”
“那程穆这是要放过主播了？”
“放过个屁啊，你们没看到棺材还闭得紧紧的吗，我猜就算程穆相信了主播的鬼话，也要让主播陪葬。”
“我懂了，主播这是想拖延时间，要是放任对方这么掐死他，会死得更快，不过说到底还是要死。”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白天主播遭遇鬼打墙的时候一直在跟路人打探程添的情况了，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就有了对策。”
不错，自从意识到鬼打墙以后，温奕便怀疑有人在搞鬼。
这个怀疑对象就是程穆。
好歹是白天，人来人往的，程穆顾忌家园规定，只能通过鬼打墙的方式让他没法在天黑前回到宿舍。
这样就算他死在了家园墓地里，大家也只会觉得是他自己作死，天黑了还在外面逗留。
定是遭遇了“怪事”，被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所杀。
不得不说，程穆这个法子当真是聪明又狠毒，比让他在宿舍里暴毙要省去很多麻烦。
于是，温奕一开始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和路人玩家打探起关于程添的更多信息。
多亏有程穆这个副会长哥哥，程添在游戏里也是小有名气，只要不是新人玩家，几乎都听说过程添这个人。
这也让温奕获得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程家两兄弟不合。
程添不喜欢，甚至是憎恨自己的哥哥，都是哥哥在一厢情愿的付出。
至于具体的原因是什么，这是别人的家事，外人又怎会得知。
程添不止是口头上讨厌程穆，就连行为举止上也将讨厌哥哥这件事展现得淋漓尽致。
比如程添还曾当着公会成员的面发疯，声称想要打死自己的亲哥哥，一战成名。
令人意外的是，程穆既不反抗也不责骂，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着自己的弟弟，由此可见，程穆这个宠弟狂魔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因此，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程添进入游戏的时间比哥哥要晚得多，由此可以得知，两兄弟因为长时间缺席对方的生活，存在不少的信息差。
再者，以程添对哥哥的态度，哥哥得知程添的现实生活情况的概率几乎为零。
所以温奕才能胡编乱造，说自己是程添现实生活中的好朋友。
程穆信不信是次要，重要的是他得在程穆这里树立一个“柔弱”的形象。
他真正想要向程穆传达的信息是，他还没这个本事弄死拥有各种杀人利器的程添。
现在，温奕能感受到那股危险气息的消失，但是程穆究竟是真的离开了，还是在上面观望，他不敢确定。
所以保险起见，温奕还得装，尽管他有办法逃出棺材。
观众看着主播在棺材里陷入恐慌的模样，一时也分不清温奕到底是不是装的。
棺材是个封闭的空间，氧气稀缺，迟早是会被活活闷死的。
观众们只好又给温奕点上香。
外面，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古怪男人正静静的立在坑外，两手拢进宽大的袖口里，像一幅诡异的画。
墓地环境阴森幽暗，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脚底的棺材传出咚咚咚的声音，又浓又密的长发遮盖了他的面容，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程添的鬼魂正坐在棺材上，面无表情。
死人是没有任何情绪的。
程穆朝他伸出手，程添便飘到了哥哥身边。
程穆低头看着他，喃喃道：“你只有死了才会乖乖听我的话。”
程添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程穆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棺材上，不知思考着什么，然后扭头用责怪的语气，对弟弟说道：“阿添，你怎么能有朋友呢，你有哥哥就够了。”
程家两兄弟离开了。
棺材内。
凡是在副本里受过伤的，只要出了副本后，伤口恢复得都比现实要快，温奕骨折的右手基本已经好了，就是活动起来还有点疼。
内部有着木头发潮的味道，不太好闻。
温奕躺在棺材板板上，脸色难看，他不知道程穆在搞什么鬼，怎么突然又消失了。
温奕试着用力推了推棺材板。
不出所料，完全推不动。
温奕也没期望自己能徒手推开它。
温奕打开直播面板，微弱的蓝光将棺材内部照亮了些许。
这次留在他直播间的高级付费观众有百人左右，比上一次多得多。
温奕也是现在才明白，原来想要观看主播在家园内的日常生活，每分每秒都是需要花钱的。
也就是说只有游戏过程才是公开免费直播，游戏之外的直播内容则需要付费观看，并且观众还需要达到一定等级才能享受这个福利。
这样有个好处，就是能让主播和高级观众在私下里培养感情，增加观众粘性，培养忠实粉丝。
有些高级观众本身自带一些流量，当他们转发你的直播间向别人推荐你时，往往能吸引更多的新观众前来。
为了能留住高级观众，游戏里不乏一些主播在离开副本后，私下给高级观众发福利，无条件的取悦他们，为自己牟利。
就像现实里的主播一样，需要维护自己和“大哥”的关系，一个意思。
主播在观众眼里就是娱乐性的玩物，不是人，在惊悚游戏中，这种畸形的现象只会被无限放大。
观众就是上帝，流量就是一切，娱乐为先，娱乐至上，娱乐至死！
只不过这个付费观看的钱是进到了系统口袋里，并不属于温奕。
真是奸商啊。
温奕扫了眼直播面板，上面飘过很多点燃的香，有些无语。
他点进了积分商城，兑换了一个锋利的锯子。
他不能再毫无动作了，否则便显得太刻意，太装了。
温奕能判断出对方没有埋土，只要把棺材锯开，他就能出去了。
温奕已经做好了出去后会见到程穆的准备，谁知当爬出来时，一抬头，看到的是蹲在坑外的池宴。
池宴不知道在外面蹲了多久，一直没出声。
看到温奕出来，他好奇的打量着灰头土脸的小祭品，说道：“你喜欢在棺材里睡觉？这就是你不回家的原因？”
温奕莫名有种自己变成了婚后不爱回家的臭男人，现在正在被自己妻子数落的错觉。
“是啊，我就爱睡棺材。”温奕随口说道，然后手脚并用的爬出了坑。
“你脖子怎么了？”池宴发现了那青色的掐痕，伸手想碰。
温奕对他本就充满了警惕，下意识的拍开了他的手，然后才察觉到什么似的，自己摸了摸脖子。
感觉不太舒服。
这个掐痕太刺眼，让他的小祭品看起来不那么漂亮了，好想撕掉这层有瑕疵的皮肤啊。
池宴的脸色沉下来，“谁伤你了？”
温奕瞅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说完便要离开墓园，先走了。
但走了几步后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走了回来，牵起了池宴的手，牵着他走。
“没有人伤我，我就是来这提前体验一下……”温奕心有余悸的扫了眼阴森的墓园，干巴巴的说。
“你别乱来，懂吗？”
温奕知道池宴的占有欲有多强，他并不想让这个怪物替他去找程穆麻烦，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程穆是s级主播，一旦池宴的怪物身份在此人面前暴露，温奕也要跟着倒大霉。
至少在家园里，池宴绝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池宴的脸色依旧阴沉沉的，没有应话。
墓园正在被更加浓重的黑暗笼罩着，树叶沙沙作响，他们附近的墓碑无法承受强大的威压，生出了一道道裂痕。
脚下的地面似乎在震动。
温奕猛地停了下来，抬眸认真地盯着他逐渐变红的眼睛。
“池宴。”温奕轻声唤道。
池宴垂眸看着他，固执的问：“谁伤你？”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怪物的秉性，温奕都要被这样的关怀感动到了。
“吾的东西，谁敢……”话音未落，熟悉的唇贴上来，堵住了他的嘴。
池宴腥红的瞳孔微微一缩，风声骤停。
温奕的舌头安抚之意很重。
恐怖的暗色消散，池宴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眼眸里的腥红退去，像月牙一样愉悦地弯了弯。
他们站在寂静的墓园里吻了很久，无人打扰。
这是目前为止，对池宴来说，最温柔的一个吻。
……
两人回到了新宿舍，新宿舍还是独栋，依旧是两室一厅，但空间比上一个要大不少。
他们度过了平静的一晚，天亮时，温奕站在门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又是一模一样的房子，连房子前面绿油油的草地都是完全一样的，所有的景象都像是复制粘贴上去，看不出任何不同。
唯一的区别就是门牌号不一样了吧。
温奕上次购买的家具也被系统搬了过来。
今天是休息日，一大早，大箱小箱的堆在门外，就像是突然出现似的，没有看见货车的影子。
池宴和温奕把家具都搬了进去，邻居很是热情友好，主动来帮忙搬大件的东西。
这位邻居还约他们下次一起进副本，温奕笑了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邻居走后，温奕开始研究这个屋子。
很古怪的是，屋内没有看见任何一条电线，但是所有的电器都能正常使用。
温奕在研究这个古怪的原理，在屋里敲敲打打，寻找着电线。
池宴则是端坐在沙发上看书，屋内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突然，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