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幽暗的房间之内,杨狱阖眸入静。
嗡~
他的心海之中光芒大放,如血赤光中,一副古老的卷轴在徐徐展开。
赤光为表,星光为里,古老画卷展开之时,一颗颗黯淡的星辰在绽放光芒。
那是组成北斗位阶图的一枚枚道果。
以北斗为核心,镇邪印、龙渊剑、紫金葫芦徐徐转动,似有似无的波动,在心海之中传荡开来。
算上被他炼入两刃刀中的‘杀破狼’,北斗位阶图所需之七枚道果,他已具其五。
但他并未将杀破狼提取出来,因为九耀不同于十都。
魁星位阶图,由三大道果组成,缺一则不可炼化,而九耀不同,只要核心道果认主,便可开始炼化。
只是,道果不全,无法真正意义上的炼化位阶图而已。
嗡~
留有一分心思在外,杨狱也无犹豫,前踱一步,抓向那赤光之中的古老画卷。
暴食之鼎也随之大放光明。
【是否炼化食谱‘九耀、极北斗、位阶图’?】
“是!”
嗡~
赤光如水流动,将杨狱彻底吞没其中。
好似温水浸泡,一股难以言说的畅快在他心中涌动。
一如曾经炼化极魁星位阶图一般,莫大的安详涌入心头,让他心神平静,万般杂念俱消。
在远古,这种状态,又被称之为‘近道之宁’。
道果,本就是道之外显,映照。
炼化道果,便是近道。
任何佛经道藏之中,任何天人合一,悟道状态,都不会比这种状态更为‘近道’。
这个状态之下,纵然心魔缠身亦能得刹那安宁。
嗡~
伴随着似有似无的轻鸣之声,周身萦绕的赤色流光渐渐黯淡下去。
杨狱只觉好似失去了对于外界的感知,只隐隐察觉到自己好似在以极快的速度不住下坠、下坠着……
似许久,又似刹那。
杨狱心中的念头还在闪过,就似是突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
哗!
感知恢复,天地瞬间从模糊变得无比之鲜活,却又无比的陌生。
血……
杨狱猛然抬头,目之所及,天地之间,尽是一片泛着金光的赤红之色。
草木、山石、江河……乃至于那高悬于长空之上的太阳星,都被一层血色所笼罩!
身怀通幽更具天眼,杨狱的目力自是极好,他极目凝望之下,甚至可以看到星海之中,那一颗颗黯淡的星斗。
“群星,已经开始凋零了!”
心中转过这个念头的同时,杨狱的注意力已被那一声响彻天穹的巨响所吸引。
云海之上,天穹之下,一四首八臂的大神,脚踩熊熊烈火,挥舞如龙匹练,纵声悲啸!
怒吼!
悲戚!
哭喊!
伴随着那长啸,杨狱感受到了一股深沉的悲凉,四野八方,天上地下,不知有多少人神在怒吼。
浓烈到了极点的痛楚,似乎感染了山川大地……
“这是……”
感受着自心底升起的莫大悲凉,杨狱不由得看向了心海之中的暴食之鼎。
【场景:战神之殇】
【身份:斩龙道人、北斗星君】
【……天道坍塌,神庭破碎在即……司法战神身陨,天地尽赤,日月同悲,吾亦悲……】
【吾有三大憾,一,生于劫末之时,大道在前却已行不得……
二,十都有缺,不成极道,难尽北斗之威,荡不得劫,护不住群星……
三,不见司法,死亦不能瞑目……】
寥寥数语,在暴食之鼎的内壁上一闪而过。
“这是前主的执念所在?”
杨狱心中转念,旋即察觉到了不对!
他有过炼化极道魁星位阶图的经验,知晓这是炼化的第一步,走过这一步,才能获得北斗道果之内蕴含的神通。
可据他所知,北斗道果在龙泉也多次出现过!
前主怎么会是远古之前的这位?!
轰隆!
天惊地动,日月同悲。
杨狱隐隐间能感受到星海之外,正发生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可那已经超乎了他的目力极限之外,纵然极目眺望也不可见,
只隐隐看到,一方大若星斗的巨舰,从天地极高处坠落而下,带着无尽的血与火。
“玄雷之主,陨落了!”
“斗神,斗神也陨落了!”
“天庭八部诸神!二十四星宿……”
……
那一艘巨舰的陨落,只是一個开始,伴随着一声声悲呼,一艘艘的战舰,如雨般落下,每一艘战舰都如星斗之巨,皆有大神伏尸……
天地间的血色,越发的浓郁了。
杨狱凝神感知着,在黯淡的日光之下,时有仙神冲霄而去,又跌落入星海之中。
未多久,伴随着一声天惊地动的轰鸣,天地间,陡然安静了下来。
一个婀娜的女子身影,跌入星海之中。
那女子身形巨大,星斗战舰在她面前都显得渺小,其坠落之时带来的微光,都似照亮了星海。
她的长发犹如天河悬挂,足可捆缚星斗,跌落的血液是晶莹无比的宝蓝之色。
而最为引人瞩目的,是她身后那染血的十条长尾……
这……是
“天啊!那是,天庭斗部三大主神之一的十尾天女!祂也陨落了……”
天地间,有着刹那的死寂,便是身为局外人的杨狱,也嗅到了一股莫大的悲凉,天地,也在为她的身陨而悲哀。
这是,大神通者!
“天道坍塌之始!”
狂风之中,杨狱终于确定了自己此时所处的节点。
远古大劫的降临,一如灵潮的复起,旷日持久,最初,只是灵炁的消散与劫气的弥漫。
其后仍经历了无数年,才真个到了天地坍塌,万物沦丧的真正末日。
依着三笑散人论劫书中记载,这个过程,先后共有七个节点,每一个节点,都代表着大劫加深。
十尾天女不是大劫以来,陨落的第一尊大神通者。
但她身陨,就说明此时的他,正处于大劫降临的第三个节点,天道坍塌,神庭破碎!
因为,十尾天女的身陨,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她之后,群神陨落如雨,最终,以司法天神的陨落而结束!
轰!
刹那的沉寂之后,一道道流光冲天而起,这却已不是天庭诸神,其中仙魔妖混杂。
所去,也不是域外战场,而是十尾天女身陨之后,所化的大片星雨。
一神落,万神生。
大神通的陨落,天地也要为之悲戚,可同样,也是无数仙佛神魔的狂欢!
“这就是大劫一角吗?”
杨狱仰望着星海。
厮杀、乱战、神通碰撞、横尸四野,血流如雨……
十尾天女化道而去,留下的是其一生修持所得之道果、位阶、灵宝……
“前主的三大执念,完成其一,应当就可获得北斗道果内蕴之神通……”
星海之中一片乱战,各类轰鸣此起彼伏,杨狱却已不再关注了。
他盘膝于山林之间,诸念翻飞。
身怀暴食之鼎,可洞彻前主执念所在,这是他的优势所在。
只是,无论是荡劫,还是庇护群星,这都是不可能完成的执念,反倒是第三点……
“见一见,司法战神吗?”
杨狱下意识的抬头看天,只见群神陨落如雨,其中不乏一些让他望之都心悸的恐怖存在。
这是天庭诸部在九极战神率领下对抗大劫,寻常仙佛若不得允许,怕是还未进入战场,就反被绞杀了。
杨狱自忖,若足够小心,运气够好,未必不能混进去,只是,那又何必?
纣绝阴天宫在他手中已有多日,虽未曾尝试炼化,可也不至于对其一无所知。
至少,司法战神身陨之前,曾去过哪里,他多少也能猜出一些来。
“灌江城,还是酆都城?”
心中转过思量,杨狱已是起身,催元磁飞渡,向着相距较近的灌江城而去。
这个时代,大劫的气息早已弥漫了不知几千几万年,灵炁消散到不足全盛的十之一二,
但比之龙泉界,却仍是胜过不知多少,山林之中自然不乏巨妖巨魔。
以杨狱的灵感敏锐加之八九玄功在身,避让自然再容易不过,赶路速度自然就不免慢了一些。
好在他知晓,域外一战一时半刻不得结束,也不是太过着急。
赶路的同时,也在搜集着诸多典籍、古书,以及各类游记、情报。
只是,无论是山海还是龙泉,亦或者远古,一些重要的情报都不是寻常人可以触及,直至灌江小城已遥遥可见,所得也并不多。
小城见闻,一如‘纣绝阴天宫幻境’所见,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香火之力更为旺盛一些而已。
“大劫还未真个降临,已是如此可怖了吗?”
立身于酒楼之上,杨狱俯瞰全城。
幻境之中,人与物皆是过去,自无法看到命数,可那深沉的劫气却是无所不在。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神通位阶主,眉宇之间皆有惊惧萦绕。
星海之上的厮杀仍然剧烈,域外横尸的大神越来越多,十尾天女之后,甚至又有一尊大神通者陨落。
恐慌的蔓延比之劫气更为快速,便是这座供奉着司法战神的小城,也不免被恐慌笼罩。
“呼!”
许久之后,杨狱压下心中思量,坐下清点着自己这一路来所搜集的诸多游记。
是的,游记。
远古之年,神佛驻世执掌天地,寻常位阶主所能获取的情报极为有限,反倒是这些游记中,不乏有一些重要的情报。
“西行游记!”
杨狱取出一本游记。
这游记,正是他曾经得过小半的西行游记,是那位三葬和尚的事迹。
这三葬和尚,纵然是在这远古之前,也是传说之中的存在,其事迹随着这游记流传甚广。
与‘白骨菩萨’、‘阴尸法王’、‘业火天僧’并称为‘四大佛魔’。
这半本游记之中,记载与他所得的前半册有着不少重合。
一眼扫过,‘五脏观内镇魔寿’、‘车迟国斗法玄门’、‘黑风山七佛之师’、‘金兜山邀战普天星象’、‘狮驼岭万妖之国’皆是他所看过的。
除此之外,只有三个新的篇章。
‘业火降临白骨山’、‘显圣临凡诛相柳’,以及……
“积雷山,平天战太上?!”
前两个篇章杨狱一扫而过,看到最后一个,却是禁不住眼皮一跳。
然而……
“空的?”
杨狱翻过页去,却见这一回目之后,空空荡荡,全无一点字迹。
“自然是空的!”
杨狱猛然回头,却见身后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人来。
其身着绿袍,披着红带,半倚在窗台之上,察觉到杨狱的眼神,才咧嘴一笑:
“那三葬和尚可是要合‘仙佛神魔妖’五道之长的巨擘,若他真个成了,这游记,就得改名叫‘三葬佛祖成道图’了!”
“所以?”
杨狱微微眯眼。
以他今时今日之修持,纵然稍有失神,也绝非寻常人可以摸到身旁而不知。
眼前这绿袍少年……
“所以,自然是空白的。”
绿袍少年跳下窗台,自来熟也似入座,连喝了几杯酒,才长舒一口气:
“那三葬和尚,乃古蝉之身,听佛法而启灵,后经诸劫,已有菩萨道果,且身兼诸道之长,威名赫赫……”
见他有心要说,杨狱也不拒绝,为其斟酒一杯,心中则猜测着眼前人的身份。
“可惜,他生错了时代。那些老家伙既已霸占了天地之巅,又怎么会让路给他?”
绿袍少年有些惋惜,又有些难言的悸动:
“若他能生于两劫之间,不,哪怕是一劫之初,也未必不能成就功果……”
“积雷山,又怎么说?”
杨狱搭话,比起这个,他更好奇‘平天战太上’……
“那有什么好说的?不外乎是打输了,助拳的连同被助的统统灰灰了去。”
绿袍少年摊摊手:
“太古之后,妖族亿万年的气运,全被那疯子给葬送掉了……
可怜妖族亿万年积累功亏一篑,再也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话到此处,他微微一顿:
“当然,大劫降临,万物灰灰,翻身也无甚意义了……”
杨狱若有所思,却也没有纠结,而是反问:“阁下,如何称呼?”
“呵呵~”
绿袍少年微微一笑,披肩的红带被风吹的飘荡而起: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