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
你!
狗!
头!
足可穿金破石的长啸吐露,杨狱真罡催发,在白鹤惊慌展翅中,一脸惊愕、担忧的秦姒与渺渺道人的注视下,一跃而下。
迅疾扑面的气流吹不灭杨狱心中的杀意,超人一等的五感让他遥在半空之中就听到了府宅内发生的事情。
心中激荡的火焰,再也无可抑制。
前世今生,杨狱从未对一个人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这杀意强烈到他的身与心都为之激动。
轰隆!
音波炸响,浩渺若垂天之云,伴随着气流呼啸,顷刻间回荡在城郭内外,引得大片哗然。
而那声音之中蕴含的东西,更让诸多人为之惊骇。
“杨狱?是他?!他要杀聂文洞?!”
“光天化日之下,竟要杀一州之主,朝廷重臣,封疆大吏?!”
“他怎么敢?!”
这一瞬间,长街前后,城郭内外,一座座酒楼上下,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江湖武人,乃至于覆压的官吏,都为之惊呼动容。
无数人仰天而望。
只见云层翻滚间,一人俯冲而下,可怖的气浪随其而动,于阳光的照耀之下,风云皆动,犹如传说中的龙王出巡,苍龙探首。
带着实质一般强烈的杀意,似一口锋锐到了极点的神刀,自上而下,如一贯下!
“杨狱?!”
遥遥旁观已是惊呼骇然,首当其冲的城南府宅中更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怔了一怔,方才反应过来。
情报中已然陨身的杨狱不但没死,而且还要来杀聂文洞?!
怀疑、惊诧、震骇、错愕……
诸般情绪在一干人心中翻涌而起,表现也各有不同。
杨玄英捏着折扇,还在思量这人是谁,丘斩鱼神色激动,双目通红几乎流泪,徐文纪沉默一瞬,微叹一声。
聂文洞则先是错愕,旋即发出一声冷笑,望向一侧的圆觉老僧。
“是他……”
望着自天而降,割裂气流如苍龙逆冲而来的人影,圆觉面色微微一紧,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当然是认得杨狱的,可此时此刻,那小子的气息又有不同,假设说,月余之前的他,好似一头展翅的苍鹰。
此时的他,就如同传说中的金翅大鹏,流溢着凶戾霸道至极的气息。
“阿弥陀佛。”
旋即,他双手合十,轻诵佛号,一步踏出。
咔咔咔~
仅是一步踏出,就如同鱼跃龙门,肉眼可见的巨大变化就在这老和尚身上发生了。
他周身干瘪的皮膜犹如充气般膨胀起来,再无丝毫褶皱可言,皮膜之下,筋骨拉伸就饿发出强弓劲弩空拉硬放的声响。
他肌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辉,周身每一寸筋骨都充满着至阳至刚的气息,好似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了寺庙之中供奉的纯金佛像。
宝相庄严,不可撼动!
“老和尚!”
如水的金光自前厅倾斜,自上而下望去,似有一口金钟罩住了前堂,风流激荡间,杨狱眸光一凝。
那是金刚不坏身被催发到了极致的光芒,其如铜墙铁壁,拦在前厅之上,狂躁的气浪滚滚如天河冲涮,却仍巍然不动。
金刚不坏身,是他至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强护体横练,单纯的防身之能甚至还在裕凤仙曾催使的不败天罡之上。
月余之前的一次交手,他几乎反被震伤,且不曾击穿这一护体神功。
可如今……
呼!
飓风漫卷之中,杨狱五指大张,青光如瀑涌动被其攥住,捏合于掌印之中。
无人可见的细微之地,杨狱的命数也在发生着剧烈无比的变化。
暴食之鼎中,紫金吞煞宝葫芦绽放出璀璨豪光,一道道色泽不一的命数不住翻滚着,犹如利箭般被其吐出,消失。
仪式完成之后,通幽神通终于踏入正轨,经由紫金吞煞宝葫芦的转化,杨狱已可在一定程度上改易自己的命数。
但命数改易有着极大的随机性,杨狱始终不曾用来改易自己的命数,不过十多日的奔波尝试之中,他发现了紫金吞煞宝葫芦的另一个妙用。
燃烧命数!
命数的燃烧,可以于刹那之间迸发出其本该有的威能,而此刻,随着自己吞煞宝葫芦的剧烈颤动。
杨狱只觉自己体内燃起了一座又一座的火炉,一道道与血气有关的命数在燃烧着,这是比换血大丹还要猛烈的热流。
刹那而已,这汹涌到了极点的血气已然将他的皮膜染成赤红,望之如火炬般熊熊燃烧着。
熔炼玄石入体之后蜕变的体魄,竟似也无法承受着暴增的血气。
终于,伴随着他拳印的捏出,真罡催发、血气沸腾、内息涌动,九牛二虎,四重劲力尽数加持于五指之间。八壹中文網
催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强之拳!
呼!
炙烈、狂暴、霸道的火光自拳印之上绽放,炫目至极的强光纵横激荡,恍惚之间,在所有人的眼中,已没有了杨狱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熊熊燃烧,带着暴戾与毁灭的流星坠落。
“挡我者死!”
犹如最为深沉夜幕般的黑暗降临之前,圆觉的耳畔响起了这么一道平冷无情的声音。
恍惚之间,他嗅到了剧烈的危机,以及那不加掩饰,炙烈如实质的狂暴杀意。
要你死,你就死!
旋即,惊天轰鸣响彻。
轰!
一刹而已,金光已被彻底击溃,汹涌的气流轰然落下,吹起了滚滚烟尘,距离稍近的兵卒、衙役都被吹的如滚地葫芦。
退!
暴退!
除却寥寥几人之外,所有人全都惊慌后退。
气血与真罡的摩擦与碰撞,在一瞬之后达到了顶点,府宅剧震,前堂坍塌,一座座房屋如遭雷击,或倒塌、或开裂。
以两人交手之处为中心,十数丈之内的已无任何好物,青石铺彻的地板,更是整个被砸的塌陷数尺之多!
砰!
一次碰撞后,杨狱落于远处,衣衫与长发尽皆后仰,以金蚕丝制成的飞鱼服猎猎狂舞着。
肉眼可见,他的肤色极度变化,如水的真罡不住扩散,倾泻出来的劲力将身后数丈之内的墙壁、屋舍都震的碎裂。
“杨狱……”
丘斩鱼心神震动,这让他感觉到极度危险的老和尚,居然……
满院皆寂。
灰尘飘荡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杨狱所吸引,望着那赤色如火,有着破损却无损其色的飞鱼服,一众人皆是沉默。
百丈高空一跃而下,拳印催发,于青州最为有权势、地位的几人面前,大打出手。
哪怕再如何迟钝的人,也都真切感受到了其人桀骜张狂,霸道冷酷。
呼!
烟尘散去,一众人的视线方才从杨狱的身上移开,望向了废墟一般的碰撞之地。
一次碰撞,金光尽散。
圆觉仍是双手合十,却只有半身在外,下半身直至胸腹都被砸入了夯实的地面之下。
他的身上,仍有点点温润光芒残留,可身躯却不复圆润,再度变得干瘪,且比之之前苍老了数十岁一般。
“阿弥陀佛。”
他张口诵念佛号,粘稠的鲜血方才从他的七窍流出,浸湿了地面,触目惊心。
金刚不坏身,被破!
眼见得这一幕,其他人尚且处于震惊之中,杨玄英却忍不住攥紧的扇子,玄铁锤炼的扇骨被他捏的‘咔咔’作响。
金刚不坏身,是青州第一护体横练,在天下神功之中也是有名的,同阶之中,几无可破。
然而此刻,就这么被打破了。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此人所施展的拳法,前一瞬,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麟龙道那位承接了赵老王爷传承的‘小赵王’……
这是,霸拳!
“好力气、好拳法。”
圆觉目光黯淡下来。
这一拳超过了他金身所能承载的极限,尤为可怖的是,其力道卸无可卸,生生被他吃下了全部的震荡,此刻外表不见动静,内里的脏腑经络都已烂成一团了。
之所以不死,只因为他强大的生命力。
圆觉叹气,有着敬佩,也有着后悔,最终,他收回目光,望向聂文洞:“生活不易,赚钱难。聂大人十万两黄金,买了和尚一条命……”
“大师好走,聂某允诺的,自不会不作数。”
聂文洞神色亦是有些变化,却也没去看圆觉和尚,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杨狱的身上。
看他面沉如水,看其杀意如潮,神色稍稍变化,心中却是升起莫大波澜。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衙役,能在短短两三年时间里成长到如此地步。难怪你如此嚣狂霸道,原来真有神通在身……”
聂文洞轻叹一声:
“老夫自诩眼光还可以,不想,在你身上看走了眼……”
这一叹,真心实意。
再见杨狱,他心中真切的升起了懊悔,早知今日,他就不该相信那方其道,早在他崭露头角之时,就该将其扼杀掉。
可惜了……
杨狱不曾看他,正如没去瞧那将死的老和尚一眼,他目视徐文纪,神色冷漠而坚决。
“看来,你是想好了……”
徐文纪沉默良久,却还是喟叹一声,让开了步子:
“可惜了……”
他叹息,丘斩鱼等一干锦衣卫也皆默然。
眼前之人,年不过弱冠,已有平逆、赈灾、诛杀魔魅,结束大旱大灾这样的功绩在身,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日里,他必将平步青云,一举成为青州、龙渊道,乃至于天下最为璀璨的一颗星。
可惜了……
杨玄英以扇遮面,目光闪烁,心中权衡着。
徐文纪在可惜什么?
杨狱心知肚明,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任何一方体制,都有其规矩在,尊卑有序,以下克上乃是大忌,不得诏令而杀封疆大吏,这在历朝历代,前世今生都如同造反。
法学生出身,杨狱比任何人都要懂法,可……
不杀之,此心岂能安?!
“青州杨狱,黑山泥腿子,平生无他好,偏爱斩人头!”
杨狱开口,字字铿锵,按刀,寸寸拔出,目视聂文洞,眸光若火:
“聂老狗,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