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金猎人大多是设置陷阱的好手,他们本身就是为了狩猎而生的。
于是大家一起,在雀云别庄设置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那凶手自投罗网。
早餐时分,众人坐在大堂内,望着面前的饭菜,迟迟没有动筷。
“已经验过了,没有毒,大家吃吧。”
孙捕头说着这话,却发现众人仍然一点动作都没有。自从昨夜那两人被毒死后,他们便不吃一点东西也不喝一口水了。
“我先每样东西都尝一口,确认无误你们就能放心吃了。”
孙捕头先喝了一口粥,然后各色小菜还有点心都尝过去。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可以动筷了。”
回答他的还是沉默。
“孙捕头——”百里飞燕喊住他,对他摇摇头。“这是身为赏金客的谨慎,我们自己吃吧,不用勉强他们。”
“可是公子,一顿两顿还好,总这么饿着身体如何受得住啊?回头那凶手来了,他们都饿倒了。”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大家都是老江湖,为了追击目标什么样的绝境都经历过,让他们去吧。”
百里飞燕说罢,低头继续喝粥。而她身旁的夏侯樽,始终在慢条斯理地吃着,没有理会过其他人。
“啊——”一声尖叫传来,众人一惊。
“是从那边传来的!”
百里飞燕立马放下筷子,与大伙儿一块赶到了声音来源方向。
进去的时候,又是一位赏金客中毒死亡,与昨夜两人症状一模一样。
早餐有人去了大堂,还有不少人就在房间内,门都没有打开,也不知道那凶手是如何得手的。
“啊!”
又一声喊声,还伴随着桌椅板凳倒地的声音。
“就在对面!”
众人又赶到了对面,门口倒着一位七窍流血的赏金客。
“这个破地方是呆不下去了!”王虎气愤道。
“好个无胆鼠辈,有本事就出来与我们一分高下,这样偷偷摸摸下毒算什么本事!”
“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那凶手是不会现身的,他只会躲在暗处,一个接一个的消灭我们!”
“我不管你们走不走,反正今天我是走定了。”
王虎刀一提,当下就要离开这儿。
“王大侠,你一人离开,岂非成了凶手的下一个目标?”百里飞燕站出来劝道。
“那也好过在这里等死,飞雪公子,你发布天价悬赏令,又强行将我们留在这里,该不会……”
王虎阴翳地看着百里飞燕,眼里满是怀疑。
“王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飞雪公子吗?”孙捕头恼怒。
这人是被凶手吓傻了吧,居然怀疑飞雪公子与那凶手有关,太荒谬了!
“那就不要阻止我,否则管你是谁,老子都要给你一刀尝尝!”
王虎都这样说了,百里飞燕也只得闭嘴了。
“你们当中,谁要跟我一起走?”王虎又问。
起先无人应答,后面还真站出来五个人,跟王虎一块离去了。
等人走后,百里飞燕再次看向众人。
“那前辈们是打算都留下来了?”
“哼!”很少开口的谢行椿怪笑一声,“真是愚蠢,这个时候走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吕欢喜也道:“那凶手摆明是要和我们所有赏金客为敌,事到如今退是没有用的,只能与他们死磕到底!”
骆雷:“当了赏金客,就别怕死。”
韩羽也难得说话:“不抓住凶手,不拿到赏金,我是不会走的。”
“既然如此,那我建议接下来大家最好一块行动。凶手不是一个人,在我们之中可能有人暗中协助于他。飞雪知道前辈们武功高强,但那凶手也是有备而来。一块行动,既互相信任,也彼此监督。一旦发现凶手,便启动机关。”
对百里飞燕这个建议,一部分人还有些犹疑。
然而上午,衙门的人便送来消息,说是王虎几个人在小树林被杀了,死状与先前那些赏金客一模一样。
这个消息,让所有赏金客们都感受到了风雨欲来。
那人恨透了他们,在他们没有死绝之前,是不可能罢手的。当务之急,就是所有人联手将这个人给揪出来。
深夜。
赏金客们都集中在大堂,寻了个角落,靠在墙边抱着兵器休息。
一道黑影从窗外掠过,谢行椿第一个睁开了眼睛。
他是最厉害的暗杀者,以黑夜为掩护,从未失手。
而对黑夜中潜藏的危险,感知也要强于所有人。
吕欢喜和韩羽也都先后睁眼。
“行动!”
百里飞燕从一旁阴影中走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赏金客们齐齐飞出,与此同时雀云山庄的天罗地网也已经开启。
黑影意识到不对劲时,便想飞身离去,一道大网从天兜下。
他拔剑去砍,网没破,脚一蹬地,在网收紧之前,便已经逃脱。
密密麻麻的暗器朝他射过来,他一边将之击落,一边往人少的地方退。
然而脚下咔哒一声,地下忽然悬空,他不受控制地跌了下去。
下面等待着他的是危险重重的刀阵,那人一咬牙,剑深深刺入周边石壁内,冒着火花。他一个借力,飞身而出。
“刷!”
刚飞上来,就被一把剑抵住了咽喉。
出手之人正是谢行椿。
“总算抓到你了。”
大堂内,所有活着的人都在这里了,还多了一名凶手。
他的面巾已经被拿掉了,露出了一张大家都感到陌生的脸。
这张脸极为年轻,跟韩羽差不多大,只是身高要比他高上不少。
“你是谁?”百里飞燕问。
那人冷笑着,没吭声。
夏侯樽提起了他:“说!”
“杀了我。”那人无比傲慢道。
“你以为我们不敢?”
“我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我只恨没有杀死你们这些人!”
“你、你是于情身旁的那个孩子……”这个时候,一位名为罗猎的赏金客忽然站了出来,指着他颤动着说道。
“罗兄,这是怎么回事,你认识他?”其他人问。
“我当然认识,我的兄弟就是被他给杀死的。于情一直有收养小孩子将之抚养长大的习惯。这些小孩,相貌多俊美,从被他捡回去,生存的意义就是为了他。他们既是于情养的宠物,也是他的工具。”
“于情被杀后,我们搜索了他住的地方,就看见一个少年惊慌地躲在床底下。我兄弟心善,以为他是个无辜的孩子,伸出手将他拉了出来,还想要带他离开。但他却一剑刺死了我的兄弟,他还要杀我!这道伤疤就是他留下来的,他化成灰我都能认识他!”
罗列激动地说道。
而那少年无比痛恨地盯着他们,眼神里满是怨毒。
“这么说,这些日子的事情都是你做的了?”百里飞燕问。
“是我!能在临死前,多拉几个垫背,我也算赚到了。”
“事情都搞清楚了,那我们也不用等了,拿下他的首级——”
谢行椿位置离得很近,不等别人反应,便想一剑砍下那少年的头颅。
“他是我的!”韩羽架住了他的剑。
其他赏金客也都纷纷行动了起来,为了天价赏金,这时候谁都不会退让,都想抢下那关键一击。
“你们别打了——”百里飞燕想阻止他们,但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刀光剑影中。
“噗呲呲——”
伴随着这些细小的声响,大堂屋顶上垂下了一根根细管,白色的烟雾喷放了出来。
大家伙儿抢赏金正抢得热烈,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细小的动静。
直到大堂内烟雾的浓度越来越高。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什么东西这么呛人?”
“这烟哪里来的?”
“小心,这烟雾有问题!”
众人也不再争抢了,开始警戒。
“是毒烟!”
“怎么会有毒烟,谁干的?”
没有人回答。
“别说了,当务之急是快点离开这里。”
“那他呢?”
“先把他带出去,大伙儿都别抢。”
众人达成了共识,带着那少年就要离开大堂。
还不等他们走到门口,周遭墙壁便竖起了一块块钢板,严丝合缝,将他们给死死困在里面。
“是谁擅自启动了机关!”
这个机关本来是为了凶手准备的,但不知道是谁做了手脚,不但跟他们原先布置的机关不一样了,还将他们都困在里面。
“凶手!是凶手!他想要将我们活活困死在这儿!”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新鲜空气越来越少,浓烟不但灌入他们的口鼻,让他们剧烈咳嗽了起来。有一些人身体摇晃,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我们得想法子堵住那些细管。”有人提议。
“太多了,根本堵不过来。”
“试试强行劈开这里——”
“那些钢板根本就劈不开。”
“那要怎么办,就这样等死?!”
“凶手已经被抓到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百里飞燕说话了。
“大家不要着急,为了防范凶手有这一招,飞雪一早准备了另一条通道,现在我就带你们离开!”
其他人大喜。
“还是飞雪公子做事稳妥。”
“是啊是啊!那就有劳飞雪公子快些带我们出去了!”
百里飞燕转身,正在这时,一道鬼魅似的身影悄然来到了她的身后。
衣袖内滑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就要捅向百里飞燕。
然而这把匕首,却被一个人死死抓住了。
正是夏侯樽!
烟雾停止了喷放,钢板收起,整个大堂又重新恢复了亮堂。
百里飞燕微笑着转过身,“吕前辈,果然是你。”
众人赫然发现吕欢喜手执匕首,目标正对准着白飞雪。
“竟然是吕老大,不可能吧!”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杀飞雪公子?”
“因为白飞雪要带我们离开这儿,这是他绝不愿看到的。他想要将我们都困死在这里,好为于情报仇——”韩羽站出来说道。
吕欢喜再也欢喜不出来了。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吕欢喜。
在上百位赏金客和百里飞燕、夏侯樽的包围下,他根本也不可能再逃出这里。
但他还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这一切都是你故意设下的陷阱?”他寒着眼问百里飞燕。
“是的。”百里飞燕颔首。
“那家伙也是假的?”他手指着那名被视为凶手的少年。
“他是我大哥的手下,故意拿来迷惑你的。”
那少年笑着站到了夏侯樽的身后。
“那王虎等人的死呢?”
“你是在问我们么——”
大堂外响起了爽朗的笑声,王虎等人,包括第一天夜里死去的两名赏金客,都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下,不只是假的吕欢喜惊了,大堂内其他人也有好多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们每一个人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剧本,而我的剧本就是故意叫嚣,然后带着几个人离开这里。当得知我们死亡后,其他人就更不会擅自离去,还要一起行动。”
王虎得意地道出白飞雪的计划,如今他对这位飞雪公子可是赞不绝口,佩服之至。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又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出这样大胆又无比绝妙的主意。
“你故意让大家一起行动,就是为了给我创造将你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假吕欢喜已经完全明白了。
“不错。”
“那你们刚才争抢着要拿下他的人头也是在故意做戏?”假吕欢喜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暴怒了。
百里飞燕还是点点头,“是的。”
“你早就怀疑我了?”
“白飞雪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你,当然不只是你,还包括我们之中的不少人,都在他的怀疑之列。”韩羽抱着短刀冷酷开口。
骆雷此时也走了出来,“飞雪公子让我们布下天罗地网,还陪凶手演这样一出大戏,就是为了诱真凶出手。而为了取信于凶手,就连凶手都被他秘密安排了任务。每个人都担负着角色,彼此要做的事情又不会让他人知道。剩下的事情就毫无悬念了,谁在这之中做了什么鬼,没有按照他的设定行动,那人可能就有问题。”
谢行椿接着道:“即便如此,也无法断定真凶,更不容易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所以便有了这最后的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