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脸色微变,吃惊道:“大师,您.....您还要传功?这.....这不行!”
“为何?”
“你前天晚上传功之后,气色就很不对。”秦逍轻声道:“你说只是耗损了一成的真元,可是晚辈心里明白,如果真的只是一成真元耗损,以大师的修为,绝不可能一天一夜都没能恢复。你的气色和情状十分憔悴,肯定是对自身的伤害不轻,如果今晚还要传功,那......不行,绝对不行!”语气拒绝的十分坚定。
苏宝瓶欣慰笑道:“你是担心我撑不住?”
“大师与我虽然都与剑谷有渊源,但实际上却非亲非故。”秦逍叹道:“大师这样的厚恩,晚辈实在无法领受。”
苏宝瓶微笑道:“你可知道,我传功于你,至少可以让你少走十年之路,普天之下,换成任何人,那都是求之不得。”
“晚辈知道。”秦逍点头道:“如果不是大师传功,三日之内从四品突入五品,那是痴人说梦,大师的厚恩,晚辈此生不忘。”
“那也并非全是我的功劳。”苏宝瓶柔声道:“还是你天赋过人,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将真元化为己用,若是迟钝之辈,即使传功于他,也没法极短时间内突破。这世间手握珍宝却不自知的愚笨之类多不胜数。”
秦逍道:“可是真元内气非比寻常,大师前日传功已经耗损严重,如果.....如果还要强行传功,后果不堪设想。”
他天赋极高,虽然之前对移经通脉这门传功之术也不了解,但此番亲身体验,虽然自己确实获益匪浅,但也看到苏宝瓶在传功之后确实是耗损不轻,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大病一场,而且直到眼下,气色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这相隔不到两天,如果苏宝瓶再次传功,他已经隐隐猜到对苏宝瓶造成的伤害很可能无法挽回。
秦逍做人的信条从来都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这几日他已经切实感受到苏宝瓶对自己的善意,如果态度上的善意让人捉摸不透,那么传功于自己,那是实打实的恩惠,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将自己的真元内气传给别人。
苏宝瓶如此对待自己,秦逍心中自然是感激,再加上已经知晓苏宝瓶与剑谷的渊源,对他不但有感激之心,更是有亲切之感,当然不希望他因为传功而受到伤害。
“你放心,我苦修几十年,即使传功于你,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苏宝瓶微微一笑,缓缓道:“好孩子,你聪明伶俐,应该明白,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中行登野他们人多势众,咱爷俩和他们动手,没有胜算,想要全身而退,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由你出手击败乙支元磐。中行登野虽然好胜心切,执着于分出胜负,但也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只要你打赢了乙支元磐,就不会为难我们。”
秦逍皱起眉头,低头沉默。
“时间不多,不能再耽搁。”苏宝瓶平静道:“天亮之前能否突破进入六品境,不仅仅是我要传功于你,还要你用几个时辰的时间领悟奥义。目下最难的不是我传功于你,而是传功之后,你在短短时间内能否进入六品境。早一刻传功,你就多一分时间,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秦逍想了想,终是道:“大师,即使乙支元磐今晚能突破进入六品境,我以内剑与他对战,也不一定会输,而且......即使中行登野今晚传功于他,他也未必能突入六品境,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你是想将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放在无法不确定的赌台上?”苏宝瓶神色变得冷峻起来,冷声道:“我本以为你聪慧过人,想不到竟是如此愚蠢。”
他虽然斥责,但秦逍从他的语气之中分明听出了难以掩饰的关切。
“大师,那你保证,传功于我,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秦逍沉默片刻,终是道:“否则晚辈绝不敢再授领。”
苏宝瓶笑道:“你太高看自己了,我虽然传功于你,可没想过将性命也交给你。”随即神色一敛,道:“不要耽搁,准备传功!”
百花船的前舱中,妍妍一夜未眠。
她虽然与秦逍无冤无仇,但很清楚,这一战乙支元磐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渊盖建在渤海的权势如日中天,如果说从前还故作姿态假仁假义,可是在渊盖无双死后,渊盖建的杀性更盛,对任何反对渊盖家族的人都是毫不留情。
以前永藏大君身边还有些侍臣,这些侍臣在明面上对渤海莫离支渊盖建还是恭恭敬敬,不敢显露丝毫反对之态,为此还能够苟延残喘,渊盖建也并没有痛下杀手。
但渊盖无双死后,渊盖建开始对渤海大君身边的侍臣下手,找各种理由甚至编造罪责清理大君身侧之人。
如果说渊盖建此前是权倾朝野的大权臣,那么如今的动作,已经让人隐隐感觉到此人已有谋朝篡位之心,取渤海大君而代之。
渤海历代大君继承大位,都需要大唐下诏赐封,大唐强盛之时,直接影响到渤海的朝局,即使渤海朝中有权倾朝野的权臣,但却不敢生出篡位之念,渤海王族也是世袭下来。
但如今天下皆知,大唐帝国早已经不复当年之强盛,连国内的叛乱都无法从容应付,就不必说周边诸国。
渊盖建如果真的篡夺渤海王位,取而代之,大唐也已经无力插手,反倒是为了稳住渤海,大唐甚至很可能就势赐封渊盖建为渤海王,以此来笼络渊盖建,保证边境不乱。
这样的情势,渤海国内许多人都看得很清楚,拥戴王族以及反对家族的势力暗中结盟,都知道时间紧迫,在渊盖建真正撕开面具之前,必须要阻止渊盖建的野心。
渊盖建在渤海势力强大,唯一有可能扭转局面的办法,就是刺杀渊盖建,让渊盖家族陷入内乱,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渤海大君举手一挥,就可能铲除渊盖家族保住王位。
所以诛杀渊盖建成了唯一却又急迫的计划。
而杀死渊盖无双的秦逍,也就成了这项计划不可或缺的一环。
妍妍知道秦逍很无辜,但是为了渤海王族,却又不得不借用秦逍的人头。
她一夜未眠,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昨日一战,乙支元磐被秦逍的内剑打的没有还手之力,虽然同为五品境,但乙支元磐分明不是秦逍的对手,如果不是中行登野及时阻拦,乙支元磐昨晚就已经落败,那么苦心经营许久准备利用秦逍来刺杀渊盖建的计划就前功尽弃。
她不知道一夜之间究竟能有多少改变。
晨曦的光芒洒在海面之上,微波粼粼,海风虽寒,但站在窗边却让人神思清醒。
等她看到中行登野从舱中出来的时候,惊讶无比。
一夜之间,中行登野就像是老了四五岁,看上去更是憔悴不堪,面上甚至看不到什么血色。
反倒是乙支元磐的气色看起来非常不错,脸色红润,眉宇间也是光彩熠熠。
“大婆娑罗.....!”妍妍急忙迎上前去,正想扶住,中行登野摇摇头,向后舱方向瞧了一眼,问道:“老和尚还没出来吗?天已经亮了。”
他话声刚落,就听到脚步声响,几人抬头望过去,见到秦逍已经扶着苏宝瓶从走廊缓步走出来。
见到苏宝瓶,妍妍和乙支元磐更是显出愕然之色。
如果说中行登野看上去老了四五岁,那么苏宝瓶比昨天看上去像是老了十数岁,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他的脸庞已经凹陷下去,肌肤变得枯黄,本来精光熠熠的双眸,此时竟是变得有些浑浊无神。
如果不是秦逍搀扶着,让人怀疑一阵海风就能将这位黑衣老僧吹倒在地。
乙支元磐瞳孔收缩。
他自然已经明白,昨晚苏宝瓶竟然再次向秦逍传功。
这个老和尚难道不要命了?
秦逍的神情凝重,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
中行登野凝视着苏宝瓶,苏宝瓶也是抬起头,看向中行登野,唇角泛起一丝浅笑,中行登野长叹一声,径自走上前,伸手扶住苏宝瓶一只手臂,向秦逍道:“我扶他去!”
秦逍松开手,退后一步,中行登野搀扶着苏宝瓶,叹道:“值得吗?”
“你又值得吗?”
中行登野一怔,看着苏宝瓶的眼睛,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苏宝瓶的笑声也响起,但只是笑了两声,便剧烈咳嗽起来,秦逍正要上前,中行登野却已经取了一颗药丸在手,放到苏宝瓶嘴边,道:“这有补气培元之效,千金难求,今日我大方一回,送你一颗。不管怎样,你总要看完这场比斗。”
苏宝瓶微笑道:“多谢。”没有拒绝,吞服下去。
中行登野这才扶着苏宝瓶走出船舱,小心翼翼扶着他上了楼梯,到了舱顶。
此刻天已经大亮,海天一色,海风轻拂,微波荡漾,百花船微微摇晃,就像是老人正在温柔地让自己摇篮中的后人进入甜美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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