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直落而下,直到午间,雨势丝毫不见转小,饶是沙袋往上堆,那水也快要没过堤坝了。
沈洛之见状,走到了浑身湿漉的赵珩跟前道:“不行了,这水都快要满出来了,如今我们只有撤离。”
赵珩站在堤坝之上,望着远处的农田与村庄,依稀间可见这边百姓往日里和乐之画面,“不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撤!”
赵珩对着陆宛芝道:“芝芝,你先走!”
陆宛芝倒也担忧着家中的两个孩子,她对着赵珩道:“我等你平安归来!”
赵珩将陆宛芝紧紧抱在怀中道:“我会平安回来的,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越儿与承儿的!”
陆宛芝深深地看了一眼赵珩,转身离去,回到山阴城中,见着不少街巷也都已有积水,山阴河道众多,好些水都已从河道上蔓延上来了。
陆宛芝这会儿明白了为何山阴多数是二楼的房屋了,好在衙门的地势高,门槛石把水都挡在了外边。
陆宛芝回到了屋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前去看了越儿与承儿。
两人见着陆宛芝前来都露着笑容,陆宛芝上前先抱了承儿,又抱了越儿,一夜没睡,她已是困得厉害,可是看着窗外的紫薇花都被雨给打落,她却都不敢入睡。
只得跪在佛像跟前,为荷江祈福。
天色越来越暗,这雨倒是渐渐停歇了,黄昏时候的金光洒满了天际间,窗外乃是一片红晕。
陆宛芝听到外边小丫鬟们的喊声,出门便见到了东边的天上有一道弯弯的七彩虹光。
小合宜走到了陆宛芝跟前道:“哇,小婶婶,这就是七彩虹吗?合宜只听人说过雨后有霓虹,却从未曾见过,好漂亮啊!”
陆宛芝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也没有见过几回,更从未见过如此粉红撒着金光的天,远处的彩虹可谓是美不胜收。
陆宛芝去屋内叫醒了越儿与承儿两人,将他们两人带到了廊檐上,也不管九个月不到的他们能不能记得住。
许香道:“郡王妃,我想到了一个三囡的好名字了,今日这虹光好看,就叫她虹珊,许虹珊。”
陆宛芝一笑道:“这的确是個好名字。”
陆宛芝抱起了一旁已经扶着廊檐会走了的小三囡,“囡囡,你有名字了,叫做虹珊。”
“母母!”
越儿见着陆宛芝抱着别的孩子,便又着急得吃醋,还不会走路的他,只双手双脚并用地爬到了陆宛芝的裙摆处,拉着陆宛芝的裙摆。
陆宛芝道:“好得不学,尽学你爹爹那些坏的。”
小越儿委屈地落泪道:“母母。”
陆宛芝见不得越儿委屈的神情,把小三囡还给了许香,自个儿抱起了越儿,“好了,不哭。”
陆宛芝见着一边的承儿,也过去揽着承儿道:“放晴了,你爹爹可以平安回来了。”
陆宛芝直到等到天黑,才见着赵珩一瘸一拐地回来,他身上还是昨日的衣裳,已干了大半。
“阿嚏!”
陆宛芝上前扶住了赵珩道:“伱的脚怎么了?”
“沈洛之搬沙袋的时候没站稳,我去扶他,反而被路边的石头绊了下崴了脚,都怪沈洛之,就知晓见到他没好事。”
陆宛芝轻笑了笑道:“既然崴了脚,怎么没让常胜把你给背回来呢?”
赵珩搀扶着陆宛芝的肩膀道:“没什么大碍,崴个脚就要人背回来,被沈洛之知晓了,再传回明州去,我的脸还要吗?”
陆宛芝轻笑了笑道:“方才你可有见到彩虹?方才的天色可真美。”
赵珩道:“哪里还来得及顾美景?我和荷江旁的几个村庄的村长商议了改河道一事,宜早不宜迟,趁着雨停这会儿就开始挖河道,省得再来一场大雨,是真的防不住要毁了粮食了。”
陆宛芝道:“好。”
陆宛芝扶着赵珩入内,命丫鬟烧了热水,让着赵珩先去沐浴,换一身干爽的衣裳。
赵珩握住了陆宛芝的手道:“我脚都崴了,不能自个儿沐浴了,你帮我沐浴,好不好?”
“让常胜和丫鬟伺候你。”
赵珩道:“我不喜欢那些丫鬟服侍,本郡王倾国倾城的身子可不能让她们看了去,常胜又粗手粗脚的,芝芝……”
陆宛芝:“……”
陆宛芝扶着赵珩到了房中,坐下抬起着赵珩的脚踝看着,的确是肿得厉害,“很疼吧?”
赵珩道:“嗯。疼死了,方才在沈洛之跟前,我连一句疼都不敢叫。”
陆宛芝道:“这几日我就先不去书院了,等你脚好了,我再去一趟书院。”
赵珩朝着陆宛芝一笑道:“我就知晓,我在你心中是最最要紧的。”
陆宛芝扶着赵珩进了浴桶,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未曾伺候过人,就连给越儿承儿沐浴,也大多是丫鬟做的,她顶多给两个孩子擦干而已。
“可别说,你这身子还真真细皮嫩肉,亏得你好意思说别人是小白脸。”
成亲这么久了,陆宛芝可还真的是头一次这么仔细看赵珩。
陆宛芝将温水往赵珩的头上淋着,赵珩道:“我才不是小白脸,小白脸是那沈洛之,我刚才看着沈洛之和玉月的关系不一般,看来以后他不但要叫我一声师父,还要叫我一声表兄了。”
陆宛芝手一顿道:“玉月郡主这一次来得的确蹊跷,我觉得她……”
赵珩道:“我也瞧出来了玉月有些不对劲,对了,那日忘记问你了,为何你拦着我不让我告诉皇伯伯桂安姑姑不是什么好人。”
“证据呢?”陆宛芝道,“那可是陛下的亲妹妹,当年陛下登基,桂安长公主也出了不少的力,你若没有证据,陛下也罚不了桂安长公主,反倒是会让人觉得咱们楚王府,故意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赵珩道:“不会的,皇伯伯不会不信我的。”
陆宛芝浅浅一笑道:“你可真是……”
赵珩握住着陆宛芝的手,抬眸看着陆宛芝道:“我知晓,你们都会觉得皇室之中都是权力争斗。
可皇伯伯他真的不是,他很顾念旧情的,若是我连皇伯伯都不能相信的话,芝芝,这世间我就谁都不能信了。”
陆宛芝对着赵珩一笑,快三年了,赵珩的性情依旧没变,陆宛芝倒是觉得他若能一辈子如此至情至性,倒也挺好的。
……
翌日一大早,荷江旁的村民见着雨停了,纷纷回来了,都不敢想着村子里的惨景。
可一回来,见到的却是垒得高高的堤岸。
还有一群官兵与留在守村的村民正在挖着河道,众村民见着太阳下结穗的稻谷,都纷纷欢呼起来。
“这一切可要多亏了县太爷啊,县太爷昨日里是真的拼了命不要,带着明州士兵拦住了大水!”
“去年也是县太爷救了我们,今年也是,有县太爷当真是我们山阴百姓们的福气啊!”
“我们去县衙门前谢谢县太爷去!”
赵珩昨夜沐浴之后就睡了,一觉熟睡到了天亮。
陆宛芝见着外边早已过了辰时,也没有去叫醒赵珩,外边传来小合宜的声音,陆宛芝从床榻上起来,打开了门,“合宜,怎么了?”
“小婶婶,好多百姓跪在外边!”
赵珩伸了个懒腰起身道:“唉,又不知有多少鸡毛蒜皮的事了,常胜,伺候本郡王起身,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