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渊出门时长随也跟了上去,犹豫地问道:“公子去哪儿?”
不会是去花街?
以前他跟在谢长渊身边,游走花街柳巷习惯了也就没感想。
最近这接近一年时间,谢长渊戒了眠花宿柳,长随也跟着他戒了,就感觉去那种地方怪怪的。
谢长渊冷冷说:“随便溜达!”
长随“哦”了一声,默默给谢长渊准备好了马。
谁知谢长渊非反其道而行,不骑马直接步行就往正街上去了。
此时刚过午饭时辰,正是一日中最暖和的时间。
街道上人也很多,左右还有三两摊贩要和叫卖着。
谢长渊瞧见路边有个有个年迈的摊贩,糖人做的很是别致好看,脚步就忍不住停下来。
糖人……
当初他为了哄陈书兰理他,可是买光了那个小贩手上的糖人啊。
长随也瞧见了糖人,想起某事,试探着说道:“公子,属下帮您买一个?”
谢长渊没应声,看了一会儿自己走到那摊贩面前,当一声放下一颗金珠。
摊贩震惊:“这位爷?您这是——”
谢长渊问:“这颗珠子,你摆摊多久才能赚到?”
“这、这,小人一日摆摊也便赚个几十文钱,逢年过节人多生意好,便能赚个百来文,这可金珠起码值千两银子,小人就是摆摊一辈子也赚不来啊。”
“好,珠子给你,你收摊回家吧,以后不要让我在这条街上看到你卖糖人。”
摊贩傻眼,这是什么要求?
谢长渊冷语:“还不走?”
摊贩不确定地问:“爷你说真的吗?”
谢长渊看着他,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觉得我是白痴,在说假的?
摊贩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把金珠收起来,然后麻溜地开始收摊,这种好事要是日日有多好!
“等等。”
谢长渊喊了他一声,把摊贩手上一个小猫形状的糖人接了过去。
之后在摊贩想不通以及长随叹息的神情中走远了。
谢长渊走在大街上,往来行人穿梭不息。
谢长渊忽然觉得茫然,且无趣。
跑出来又能干点什么……
“姐姐,你瞧这个。”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少女清浅的笑音,“这个珠子好漂亮呀,和姐姐那琉璃珍珠的珠花好像……姐姐,听说那京城谢家的七小姐也戴琉璃珍珠,是不是真的?”
谢长渊抬眸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金玉铺子里,三名衣着锦绣的小姐带着婢女和仆妇正在买东西。
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笑意盈盈却不不怀好意:“哎,姐姐本来是要和定西王殿下定亲的,都怪那个谢昭昭……”
“明明自己都要成婚了,竟然还暗地里勾引殿下,搞得殿下当街抢亲,还死活抗拒和姐姐的亲事,叫姐姐颜面无存……”
“如今人家那二人更是赐了婚,姐姐生了一场大病不说,大伯不在了,姐姐年岁也逐渐大了。”
“这以后,姐姐可怎么好说亲啊,我真为姐姐忧心呢。”
谢长渊认得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姐,这是陈家二房嫡次女陈书雅,最近可没少在云祁面前绕来绕去,小小年纪很有些野心。
不过看起来德行配不上野心。
陈书雅的身旁站着姐姐陈书雯,闻言拉了拉陈书雅的手臂,皱眉说道:“书雅,怎么说话呢?快给大姐姐道歉。”
“道歉?”陈书雅撇撇嘴说:“人家也没说什么啊,就是关心大姐姐嘛,二姐姐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你——”陈书雯还要说什么,一直安静的陈书兰淡声说道:“你们玩,我回府了。”
那声音,便如同一股清澈又冰冷的泉,一下子冲入人心间一般。
将人冻的冷飕飕的。
陈书兰说完便转了身迈步出来。
月白色的衣裙,滚毛圈银鼠皮斗篷,雪白的一张脸,唇色也很是浅淡,不施粉黛弱柳扶风。
谢长渊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她,觉得她如今的声音和姿态陌生的……和自己以前认识的人完全是两个模样了。
而且这般清瘦,眉心轻蹙像是泛着几分病态的疲惫。
她回了自己的家中难道都没好好吃饭休息?
不过转瞬谢长渊就想到了什么——
陈家大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陈书兰的母亲也早已经死了。
如今府上掌管后院的是陈志缘抬起来的贵妾。
大房除了陈文琢以外还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但都并非一个母亲所生,兄弟姐妹之间别说感情了,那基本等于仇家。
后宅十分不平静。
以前陈书兰因为和云祁口头婚约,以及中山王的疼爱,陈家大房也没人敢对她怎样。
至少面子是很能过得去的。
但如今……
婚约之事作废,陈志缘死在京中的事情,听起来大房的人好像有些都怨怪起陈书兰来。
说如果不是她无能,不能定下和云祁的亲事,陈志缘就不必千里迢迢入京城去,也更不会死在京城。
至于中山王,他掌管冀北边防本来就是日理万机。
更何况他儿孙那么多,就算再疼惜陈书兰,又能疼惜到什么份上。
陈书兰现在的境况,怕是不怎么好了。
谢长渊所在的位置并不显眼,就这般静静地看着陈书兰坐上了马车,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谢长渊转动地手中的糖人,心中生出几分想帮帮她的冲动。
可转瞬这冲动就淡漠了下去。
帮她?
人家内宅之事他以什么立场去帮?
况且他想帮她,陈书兰需要吗?愿意吗?
咔。
手中的糖人在他随意地转动和午后的高温下裂开了。
谢长渊低头瞥了一眼,把糖人丢在一旁,起身回驿馆,这一次回去,是真的倒头就睡。
……
马车里,陈书兰靠在刘嬷嬷的身上闭着眼,眉心轻轻蹙起,不言不语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可刘嬷嬷知晓她没睡。
刘嬷嬷心疼地把陈书兰抱紧了些,温柔地说道:“小姐不要把三小姐说的话当回事,她被二夫人惯坏了,那张嘴就每个好的时候!”
“我知道。”陈书兰轻声说:“她说的那些算什么呢?咱们府上多的是阴阳怪气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是她说那么点都生气,那我岂不是要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