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馄饨那夜,传闻入了府内,不少长舌妇窃窃私语,凌璃茉自当不是一回事儿,芸筝端了衣物进门就是一阵念碎:
“这些不识好歹的丫头片子,咱们小姐可不屑找不着婆家,张公子情意虽好,却是用不上,她们想找如意郎君何不自己贴了去,素不知那是张公子一厢情愿,还嚼舌根嚼到小姐头上了。??八一中文网w=w=w≤.≤”
凌璃茉伸了懒腰,坐在屋内榻上,细声劝道:
“清者自清,难不成白的还能被说成黑的?”
芸筝愤愤道:
“奴婢就是替小姐不平,大小姐那边风平浪静的,坏事儿总往小姐你身上想,她们居然说小姐你‘薄情寡义’,真是气死我了,若让我知道是谁说的,定要拔了她一层皮。”
瞧着芸筝这般恨得牙痒痒,凌璃茉倒也不生气了,淡淡笑了笑说:
“你气坏了自己岂不是让别人爽快,我去看看姐姐吧。”
心想着凌静兰心情肯定不好,这会儿也需要有人说话。
正要起身,芸筝劝住:
“小姐你还是别去了,刚才我见紫箬提着篮子出了院门,大小姐似乎也不在屋里。”
“是吗?”凌玉向来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这时候出府?显然让人有些惊愕。
“芸筝,我也出去一会,你别跟着了,若是夫人问你,就说我和姐姐一起的,知道吗?”
芸筝应了头,也不好再说。
凌璃茉在街上信步踱了一大圈,总算追上凌静兰和紫箬。瞧她二人进了庙,距离较远只得加快步子。
凌静兰拜了神,敬了香,默默的许了愿,扔了圣石,抽了签,然后又朝着庙前一个道士处解签。仔细看去,凌静兰的脸色都苍白无力,恐怕是忧伤过度了?凌璃茉隐在拐角处,深怕被现,只敢露出半个头张望着。也不太听得清楚他们在交谈什么,忽见凌静兰神色越黯淡,柔质纤纤的样儿让人好生怜惜,昨儿的事她心中肯定还未放下,也够苦了她。也不知道那道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凌静兰的眼里一时饱含了泪水,没一会儿捂袖抹泪哭的凄凄惨惨,突然听见紫箬大声怒向道士:
“你这蒙人的老头胡说八道,害得我家小姐这般伤心,大小姐,咱们不解了,回去吧。”
紫箬恶狠狠骂着,扶着凌静兰摇摇欲坠的身子慢慢的走远了。
凌璃茉这才从后面走出来,移步那道士处。道士叹了口气,想必是为了凌静兰,又或是因为被紫箬骂了一顿而叹息,又或者是为了没有拿到手的银两,后者可能性更大。
这道士瞧见有人来时又焕颜笑道:
“姑娘是解签,还是算命呢?”
凌璃茉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道士迎上她的面容,眼里有些惊,凌璃茉也不顾道士的惊讶,提笔写下了生辰八字,然后递给他说:
“既要算命,也要解签。”
道士含笑接过八字:
“不知姑娘的签带来了吗?”
“就算刚才那位姑娘的签吧。”
道士皱了皱眉,摸了摸他的三羊胡须,有些犹豫。凌璃茉闷哼了一声顺手从袖口掏出一定银子放于桌上,道士赶紧收下又笑说:
“不知姑娘求什么?”
“她求什么我就求什么。”
道士皱眉,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仔细瞧着生辰八字,有模有样的对比了刚才的签,怔了一怔说:
“姑娘好命理啊!富贵自有天上来,姻缘蓬莱万里牵,真龙双凤易相容,东西两宫任其选。”
这道士的说辞实在让人忍不住干笑两声:“你倒是说说看,我与他真的有缘?”凌璃茉知道这道士胡说八道,她压根就不喜欢张廷之。
道士不怒,反而淡然笑道:
“贫道何时说过姑娘你与他有缘?姑娘的姻缘和刚才那位姑娘的姻缘有所不同,可也有所相同。不知两位姑娘可否认识?”
“她是我姐姐。”
道士恍然:“难怪两位姑娘有些神似,不过你姐姐的姻缘没有你好,可是她又会克住你,所以你的姻缘还得看她好不好。”
这个臭道士?说的什么模拟两可的话,凌璃茉心中不禁一震,惊问:“何解?”
道士又摸摸胡须漫不经心的说:
“她五行属水,姑娘五行属火,二者应该水火不容,所以贫道刚才问出你们之间的关系,既乃至亲,那么她便只能克你。你们二人姻缘相同,倘若她过不好,你也会过得不好,你和她会……。”道士说着说着停顿了几秒,凌璃茉催问:
“会什么?”
道士又瞄了她一眼,低沉着:
“你和她会共侍一夫。”
凌璃茉猛然站起身,耐住怒意,厉声道:
“你胡说八道,我拆了你的台。”道士轻哼一声:“贫道依照生辰所言,岂敢胡说。”看道士这般沉稳,想来也不敢说谎,于是又问道:“刚才我姐姐所求的签是何解?”道士听后有些不悦,但他思索一瞬后,还是告诉了她:
“孤鸟单飞,凤凰泣鸣。”
孤鸟单飞,凤凰泣鸣,难怪凌静兰会那般伤心,若她进宫选秀,她和张廷之也就真正注定没有缘分了。这道士说什么她和她共侍一夫,可笑之极。但凌璃茉还是被道士的话惊呆着,一时间思绪混沌。道士瞧凌璃茉命理富贵,也是难得遇到这样的人,辗转之间便好言劝道:“姑娘,今儿你可千万不可西行。”
凌璃茉哪里还听得进去,也不顾道士相劝,转身就走。也不知道走的何方,倒是觉得地儿眼熟,若没猜错,正是通向进宫的必经之路。
进宫,深宫如海,有什么好的?偏偏她们必须有一个人去,爹爹选了凌静兰,她温柔贤淑善良,没错,可是她毫无城府,难道爹爹会看不见吗?又或许爹爹一开始就打算让凌静兰进宫的。
一路上凌璃茉入神的想着,正面迎来一群人马,其中一辆马车眼看就要冲到她的面前。凌璃茉惊愣了,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快马加鞭的度,让人不知所措。忽然一阵风袭来,有人骑着一匹黑马奔过来,那人英朗冷冽,凤眼生威,在烈日之下又宛如一丝柔光能让她看见曙光。
是他。
那晚的‘四哥’?
凌璃茉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就这样生了。
脸色绯红的望着眼前的男子,那道士不是说不能西行吗?如若她没有西行,岂不是错过了他?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本能的伸出双手将她抱在怀里栖身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为避免受伤,他整个身体垫底,而她则活生生的躺在了他的怀抱,闻着他身体里散出来的幽兰之香。
整个场面人仰马翻,驾车的人迫使马车也停了下来。这时,马车里走下来一人。他,剑眉星目,面如玉冠,气似磅礴,一身兰白金缎衫,腰间飘絮一缕湖光色弯月玉,紫青靴踏过来就像戏里唱的‘貌盛潘安,神似宋玉。’在加上他过来时脸色轻微的焦急,语气低微而令人犹恨生怜:
“姑娘,你伤着了吗?”
凌璃茉茫然摇头,仓惶着从‘四哥’怀里缓步挪开,脸色也没有了刚才那般红润。
凌璃茉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身后又有几位公子从马背上下来,匆匆上前来关怀。其中一个玉白书生,一看就是平日作风挺轻浮的说:
“四哥,你也没事吧?”
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盯了她两眼。
恍然,那晚被她讥笑的圆脸油嘴的男子也走上前来,生怕谁不知道他认得她似的一阵嘀咕:
“哟呵,怎么又是你,你说你一个大姑娘,不好好呆在家里绣花,跑大街上来游晃干嘛呢?”
眼前这位问:“十弟,你认得她?”
老十笑道:“八哥,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和四哥,十三弟可都认得她。”
老八望向身后的胤祥,他还是那副从容微笑,多么的和蔼可亲。当他看向玉白书生时问:
“老九,你也认得?”
老九无奈耸耸肩,讪笑道:“我认得的女人可多了,也好像没见过她这般的扁平的黄毛丫头。”
什么?黄毛丫头?凌璃茉瞪了他一眼,这个叫老九的竟出口不逊。
胤禛从容不迫的翻身上了马背,默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淡,可眼里含了一股让人不可言说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人不由得深凝其中,“驾——”低吼的他一跃而去。
其余几位瞧着胤禛走了,也都相继上马,倒是这位叫老八的男子站在原地,微露笑容,从袖里拿出一条手绢递给了凌璃茉,他瞧见凌璃茉的左手臂衣服上有条口子,想必是刚才在马车上擦破的,如若不是他留意,凌璃茉到还没现自己左手臂受了伤,接过手绢捂住伤口,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胤禩笑而不语,转身回了马车,乍然又停下脚步回头说:
“希望我的马车没有伤到你。”
声音轻柔,相比那个老四,他到是挺温和的,还有这条手绢和他一样的柔和。临走时,那老十也补了一句:
“下次小心点。”
语毕,他们策马而去。
凌璃茉回神后,叹了口气,只希望下次不要遇到他们,突然觉得左手臂还真有点疼,想来也该听那道士的话,果然血光之灾。
回到府门口,故意没走正门,从侧边缩了回去。芸筝瞧见她的伤势张口就要大叫,她一把拉住她‘嘘’了一声,才按住了芸筝的惊动。
“你嚷嚷什么啊,生怕我爹不知道啊?”
芸筝睁着泪汪汪的眼,缓缓的撕开她贴在受伤处的衣服,一条血红的刮痕映入眼帘,如果伤口在深一点,恐怕会伤及筋骨,芸筝的泪水顷刻而下:
“小姐,你疼不疼啊,芸筝的心里都痛了。”
回想当时的情景,凌璃茉确实没有感觉到手臂的疼痛,现在说不痛肯定是假的,强忍眼泪,破涕而笑:“皮外伤而已,上点药就好了。”可是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严重的外伤,居然不知道它还真的有点痛。
芸筝看出凌璃茉的强忍,她家小姐也真是的,瞧她额头冒汗,却还死撑着:
“小姐,你今儿不是跟随大小姐出去了吗?怎么会弄成这样?”凌璃茉一言难尽的叹气,咬咬嘴唇说:
“芸筝你还记得灯谜会上遇见的几位公子爷吗?”
“记得。怎么了,小姐?”
“哎!芸筝,你知道吗?原来他们都是阿哥。”
“阿哥?小姐你是说皇宫里头的?”芸筝瞪大眼,不可置信。
但是见到凌璃茉点头,又弱弱的问:“那位叫‘四哥’的不就是四阿哥了吗?”
凌璃茉点头,芸筝忍不住感叹“不得了,不得了。上次小姐你还数落了他们呢。”
凌璃茉又点头。心想着,是啊,恐怕这次就是报应吧?
芸筝包扎完,替凌璃茉换好衣物,然后把那套刮破的外服处理了,正翻看衣物时现了一条手绢:
“小姐,这手绢是谁的?”
从芸筝手中接过来一看,凌璃茉这才想起了手绢的主人,淡淡笑了笑说:
“芸筝,你洗了将它收好吧。”
“是四阿哥的?”
凌璃茉摇了摇头,迎上芸筝很不解的神情,不耐烦道:
“你就别管了,我先去看看姐姐。”
避开芸筝的问,整理了仪态,迈步出门。刚到凌静兰的房门口,却听见屋内紫箬的声音:
“大小姐,你可别伤心了。要知道谁被你青睐那是谁的福气,某些人就是没福气而已。”
凌璃茉轻身靠近,透过窗户瞧见屋内凌静兰面色苍白难看,躺在椅子上呆目。
“如果不是因为有二小姐从中作梗,张公子一定是喜欢大小姐的。若是二小姐进了宫,他眼见没有任何机会,也必定会选择大小姐。可惜老爷偏心,偏要让大小姐你进宫去呢?明眼人都知道大小姐善良,识得大体,说的好听进宫去享福,日后能当上娘娘自然皆大欢喜,如果进宫任人使唤?虽说都是侍候皇上的小主,可若不是主子,那也是奴才。毕竟在咱们府里,大小姐你可是金枝玉叶。”
“紫箬,不得胡说,父亲母亲对我有养育之恩,岂能不心疼我,再则这恩情,也该由我来偿还。”
紫箬不依不饶道:“大小姐,算起来你可是老爷的侄女,老爷夫人固然对你有养育之恩,当真不是老爷偏心?若不是大小姐的生父去的早,大小姐恐怕早已婚嫁,这原就是二小姐该去的。”
凌璃茉在门口听见紫箬喋喋不休,但句句说的有理。这些年也知道她是个能干的丫鬟,只是没想到她的心思竟这般厉害。说到底还是在怪她,她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临近安安心?真的要像紫箬说的只要她进了宫,张廷之就会选择凌静兰吗?
也许是吧!
只有让张廷之彻底的没了希望,他才可能和凌静兰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