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齐承志回到府邸的时候,便摒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扶着椅把的手微微颤抖着。有个白色的身影诡异地的他身上缓缓浮现,随即直起身,迈步走出几步后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着。一黑一白,泾渭分明。“感觉如何?”
白影渐渐凝实,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正是从落霞镇回来的白衣齐承志。“前所未有,看来你这一趟是去对了。”
国师点点头,感受到体内那股神清气爽的感觉,脸上同样带着笑容。天人大乘之境,己是这个天下的顶峰,若想再有突破,便要舍弃自身不必要的牵绊,比如道家的太上忘情,不染因果,佛教的导人向善,勤修功德,儒教的入世修行都是前人为了更好的契合大道而演变而来的登山捷径,没想到此次分身因祸得福,道心的崩散竟然给了齐承志直面本心的契机,多年来毫无动静的瓶颈在此刻有了一丝松动。国师平缓了下心境,开口道:“去吧,这次随军出征,给我盯紧了赵无极,若是他有什么逾越之处,你知道该怎么做。”
“你就不怕我跟他打起来,他和你可是势同水火,如今又己晋升窥虚境,近身厮杀恐怕连我都要被他压着打了。”
白衣齐承志懒洋洋道。“事关国体,赵无极可没你想得那般无聊,我只是担心他这次被我将了一军,可能会在中途使绊子,妨碍大军东进,他在军中的威望太高,蒙全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光靠白恬恐怕会压他不住。”
国师淡然道。白衣齐承志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随即背着手转身离去。国师闭上双眼,嘴唇微动,紧接着身体猛然剧烈震颤,下一刻,又有一个身影从他身上直起身,迈步走出,是个相貌精致无暇的白衣少年,正满脸好奇的望向他。国师额头冷汗密布,脸色苍白,嘴里直喘着粗气,仿佛为了唤出少年身心皆遭受了重创般,沙哑着嗓音道:“进来吧。”
红衣老妪推门而入,在见到少年的时候,脸色讶异莫名,没想到齐承志非但没有直接斩断与分身之间的因果,反而借此机会集善念成就法身,此等手段当真是匪夷所思,竟然与道家传说中的一气化三清颇为相似,若是她所料不差,这个少年法身便是齐承志成道契机所在。“你将他带回真武山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真传弟子,记住,千万别让人发觉到他的根脚。”
国师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恢复红润。老妪牵起少年的手,郑重点头。国师满意的看着少年,如同看待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般,轻声道:“随她去吧,以后你便叫做齐玄真。”
少年怯生生点头,任由老妪牵着离去。最后,国师齐承志靠坐在椅子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姚圣,看着吧,大秦己经迈出了东进的步伐,你竭力阻挠的事情我做了,而且很快,真武山的老古董们就会知晓,我齐承志的天资亦远胜于你。”
——————第二天,姜天与魏大嘴李山炮两人告别之后,便开始重新上路,临别之际,李山炮赠予了少年一匹黑色的军马,因为他实在是没眼看姜天与燕翎两人为了争着骑马而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结果李山炮以为送了马后便可以消停,没承想反而吵得更凶了,理由是两人都觉得白马更适合自己,后来连魏大嘴也看不下去,直接拉着还在不断解释着军中没有白马的李山炮回城去了,大军开拔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实在是没功夫陪他们在这里磨唧。最后,姜天到底还是没能争过没脸没皮的燕翎,一脸郁闷的骑上黑马沿着官道狂奔,不愿看到燕翎脸上那贱兮兮的笑容。当蜿蜒曲折的小溪缓缓汇入水势汹涌的渭水时,河面骤然变宽,水声滔滔,雾气弥漫。临近中午,姜天便下了官道,也没给燕翎好脸色看,默默吃着干粮。随后姜天走到河畔,开始练枪,自从上一次截杀之后,少年隐隐感觉到父亲教授的那套枪法威力不该如此简单。燕翎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背着双手,表情古怪。姜天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便收了势,没好气道:“干什么?”
燕翎故意咳嗽了一声,“你这枪法练的不对,虽有神韵,招式也看似凌厉,但总归是差了那么点意思,比不得你之前的桩法。”
姜天愣了下,不以为然道:“喔,你不是剑仙吗,怎么连枪法也懂?”
燕翎点了点头,自动忽略的姜天的语气,继续说道:“所谓一法通万法,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几手,包管你茅舍顿开,当然了,作为报酬,之后的路上你不能让我老是啃干粮了,毕竟我还重伤未愈,营养要跟得上。”
姜天见燕翎露出了狐狸尾巴,不由得笑出声来。燕翎摇摇头,同样笑道:“别以为我占了便宜,是你赚大发了,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别人我还不稀罕教呢。”
“这么说你岂不是比我卫叔还要厉害,他都没能看得出来我这枪法有什么问题。”
姜天讥讽道,虽然知道燕翎的修为不弱,但这两天相处下来,也很清楚他喜欢吹牛。“嘿,你不信我,看来我不露两手是不行了,把你的枪借我用下。”
燕翎眉头一挑,撸起袖子,“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卫叔肯定是位拳法大家,看得出来你的根基己经被他打的很是牢固,但是他不擅长兵器,所以自然看不出问题所在。”
姜天依言将枪扔给了燕翎,后者不得不抬手接过,脸色尴尬,“用得着这么听话吗?武者手中的兵器就跟自己的命一样,岂能轻易交到别人手上。”
姜天没说话,只是盯着燕翎,少年对待习武之事一向认真。“好枪!”
燕翎被姜天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磨梭着手中的长枪,随即眼神变得深沉起来,“你那套枪法很是不凡,照你那样的练法问题不大,实打实的水磨功夫,让你的招式形神兼备,只是你被固有的思维模式给束缚住了,把你对拳意的理解生搬硬套进去,才会显得不伦不类,所以要彻底放开,让枪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方能如臂指使。”
“就像御剑一样。”
姜天正色道,卫奎风教给他御剑诀时就曾说过意由心生,剑随意转。“悟性挺高的嘛。”
燕翎愣了一下,握紧长枪胡乱地耍了几个把势,最后定格在一个姿势上,很是帅气的回头,咧嘴笑道:“明白了吗?”
姜天看得一头雾水,茫然道:“啥?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都教完了,你不觉得刚才那几个架势很帅很有高手的风范吗?”
燕翎保持着姿势,似乎还沉醉其中。“把枪还我!”
姜天脸都黑了,他就不该对燕翎抱有任何期待。燕翎悻悻地把抢扔回给姜天,语重心长道:“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慢慢琢磨呗,毕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资质逆天,聪颖过人,这不怪你。”
“一边呆着去!”
姜天没好气道。“那说好了,以后可不能再让我啃干粮,最起码每顿都要好酒好肉伺候。”
燕翎见姜天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又低声补充了句,“额,当然了,没有酒也是可以的。”
姜天有点后悔不该救下这位大爷。燕翎突然想起一事,惊喜道:“原来你小子还有飞剑啊,藏挺深的,赶紧唤出来让我瞧瞧呗。”
“没有。”
姜天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会承认。“别这么小气,你刚才能说出御剑,说明你肯定是有飞剑的,大不了也让你看看我的,说出来吓死你,我那把剑可是不会轻易示人,除了敌人,不过见过的基本上都死了。”
燕翎昂着头得意洋洋道。“好厉害!”
姜天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敷衍道。“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这样是不对的,要不然我再教你一手上乘剑术,这可是我的强项。”
燕翎见姜天不松口,继续说道。“呵呵。”
姜天不为所动,转头望向河面,似乎有一个若有似无的歌声夹杂着在滔滔的水声之中,“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没有,你肯定是听岔了,别想转移话题。”
燕翎撇撇嘴,狐疑道。“不可能!”
姜天迈开脚步,循着耳中越发真切的歌声跑去,绕过几个河沙堆积的小沙丘后,消失不见。燕翎摇摇头,笑意玩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奇心还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