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悠悠然醒来,天色微亮,己是第二天清晨,少年睁眼后有些茫然,发呆了片刻后,才蹑手蹑脚的爬出药桶,看到院里许郎中依然躺在摇椅上,抽着旱烟,大团大团的烟雾弥漫四周。老人身上还残留着露水,显然己经是坐了整个晚上。姜天搬了个小板凳,紧挨着许郎中坐下,轻声说道:“爷爷,这么多年,谢谢你了。”
许郎中讥笑道:“怎么,这是良心发现了,你不成天给我惹麻烦我就烧高香了,哪次不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就不舒坦是吗?”
姜天悻悻地笑着,根本不敢接话,这么多年来,若不是靠着许郎中的妙手医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这些少年全都铭记于心。许郎中瞥了姜天一眼,“翅膀都硬了,居然都学会跟我藏着掖着?我没看错的话你现在学的可不是老卫教给你的那套呼吸法门吧?”
姜天挠了挠头,有些忐忑,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因为他此刻也是一头雾水。许郎中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换了个话题,“卫疯子虽然人长得磕碜了点,但好歹也算是有点本事的,你的底子能打得这么好,他也是出了大力的,所以,修炼上有什么问题的话,找他多聊聊总是没错的,但是,他其它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你可别乱学,否则我收拾你,知道吗?”
姜天点了点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崇崇的站在低矮的院墙外。许郎中扯了扯嘴角,冲着院外喊道:“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院外那人胡乱地抓了下乱糟糟的头发,也索性不走正门了,直接是翻墙而入,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个老不休,背地里损人可是真不地道,我卫奎风行得正坐得直,平日里也就欣赏些个小娘子,怎么就乱七八糟了,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许郎中摇摇头,用烟杆磕了磕桌面,讥讽道:“你管那叫欣赏?眼睛一个劲地往胸脯瞟,还直流哈喇子,也不嫌臊得慌。”
然而脸皮一事,村口的邋遢汉子向来不甚在乎,阴阳怪气的反驳道:“管天管地,管不着人拉屎放屁,老子眼睛往哪瞟还用你管?也不知道谁大半夜的老是爬人家李寡妇的墙头,还顺走了挂在院内的肚兜衣裤,害得李寡妇经常拿着根粗木棍子出来赶猫,小天,你说到底是谁下流无耻?”
姜天默不作声,尴尬都来不及,哪里敢掺和进去。卫奎风见没人应声,嗓音又升高了几分,“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日里借着诊脉的由头,揩的油还少了?道貌岸然,装腔作势,咱不说远的,就说上次沟子村的刘嫂,人家明明是个伤风感冒的症状,你非要拉着给人全身针灸。”
老人脸色阴沉。姜天一脸黑线,一个劲地朝汉子打着眼色。“还有,村南边的陈家媳妇...”卫奎风嘴上不停,只是刚说到一半,突然发现气氛诡异,赶紧停住了嘴。许郎中冷冷地笑道:“说呀,怎么不继续说了?““呵呵,都是胡言乱语的,当不得真。”
卫奎风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刚才说得太过瘾,全然忘了许老头是属狗的,翻脸就跟翻书一样快,想到老人折磨人的手段,汉子脊梁骨不禁冒出阵阵凉意。老人的视线依旧冷冷的望向汉子。卫奎风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拍脑袋,一本正经的朝姜天喊道:“差点忘了正事了,小天,我昨天看了你体内的乱象,回去琢磨了一宿,还是决定帮你打磨一下,不然你浑浑噩噩的不通门道,练岔了路子,可成不了大气候,传出去我丢不起这人,走吧,这里施展不开,我们去别的地方。”
姜天愣了一下,无奈道:“可是我伤还没好呢?”
“可是什么,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爽利,许郎中的医术这么高明,你肯定好得七七八八了,快走吧,别浪费时间。”
卫奎风一把抓住姜天的肩头就往外走,语速极快,还不动声色地朝少年眨着眼。姜天被汉子这么随手一抓,根本动弹不得,只得苦笑着任由卫奎风拉扯着向院外走去。“孬!”
老人望着两人的背影,后背向后仰去,轻轻地靠在椅背上,拿起烟杆美滋滋地抽了一口,然后朝着屋内喊道:“小和尚,起来没,快去生火烧桶药汤,等下要用。”
卫奎风一路拉着姜天来到了村外的溪畔,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溪水荡漾着笑涡,流动着,缕缕微风,丝丝凉意,春意盎然的垂柳随风起舞,一只黑白相间的燕雀闲适的栖在枝头,眼眸灵动。长长的翠绿柳梢儿抖落着晶莹的露珠。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青纱,蜿蜒起伏,好似酣睡中的巨龙,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姜天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清新湿润,随即俯身抓了把青草含在了嘴里,细细咀嚼,含糊不清的说道,“卫叔,你拉我过来这边不会是真要指点我修行吧?”
邋遢汉子挑了一下眉头,“怎么,不信我的本事,要不是许老头死乞白赖地求着让我趁药力还没散尽的时候好好打磨一下你的武道根基,老子还不乐意伺候呢。”
姜天眼睛一亮,连忙摆手解释道:“哪能呢,小天求之不得!”
虽然这么多年卫奎风也只是传授了一套呼吸法子,偶尔开心的时候也指点些打熬身体的土法子,但是收获却真的是实实在在的。卫奎风将手背在身后,一副高人作派,哈哈大笑道:“小子,先别忙着高兴,希望你别后悔刚刚这句求之不得,这可不是以前的那些小打小闹,是真正要吃大苦头的。”
邋遢汉子嘴上不饶人,但是心里却是兴奋莫名,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熬到头了,少年性格执扭,虽然这次冒冒失失地强行开劈心窍,险些丧命,但在汉子看来也不是全然不可取,炼体之道首重意志,唯唯诺诺到头来也只能仰人鼻息,每次生与死之间的较劲,才更能彻底激发身体潜能。“不后悔!”
姜天眼神坚毅。“那么来吧,使出你全部的力气攻向我,不要留情。”
卫奎风向前踏出一步,朝少年勾了勾手指,整个人瞬间就变得气势惊人。姜天呼吸为之一滞,身躯更是微微的颤抖,少年根本想象不出眼前之人就是那个会偷瞟女人胸脯的猥琐汉子。卫奎风嘴角翘起,冷笑道:“怎的,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你要是再不出拳我可就不客气了,今天便正式教你第一课,挨打。”
话音刚落,汉子的身影便在少年的视线中消失,砰然一声巨响,姜天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己经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十几米开外。姜天躬身捂住腹部,挣扎着爬起,嘴角鲜血渗出。汉子站在少年原先的位置上,双臂环胸,肃然道:“世间修行,不论走的是哪条路子,从来就没有什么捷径可循,炼体一道,更是首重根基,绝对容不得半点花俏夸虚,你先前的底子打得还算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一般,当然这是你的身体不能留住元气,没有根基导致的,而我又不能先教你开辟窍穴,只能是靠外力激发淬炼,所以才会显得如此不伦不类。”
姜天伸手擦拭嘴角,多年来的不懈努力让少年的呼吸逐渐顺畅起来,静静地等待汉子下文。卫奎风淡然道:“单论身体淬炼,其实你此时己经是先天三境化龙巅峰,但是也走到了尽头,若是许郎中不能让你的丹田气海恢复正常,恐怕就只能走我的老路子了,当然你也别小瞧了这条路,走到极致同样是能有大风光,上古时期的巫族便是以力证道,世人皆言炼体无法成道,可笑至极,老子偏偏不信这个邪。”
姜天听得一知半解。汉子眼神深处绽放出光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跟你说这个还为时尚早,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尽你全身的力气,朝这里砸过来,对,就是这里。”
“那么,得罪了!”
姜天脚下一跺,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来到卫奎风身前,右拳正中眉心,然而汉子却是毫无反应,传来的反震之力让少年的右手剧痛不己,少年咬紧牙关,借势扭转腰身,一记沉重的鞭腿狠狠地甩在汉子的头颅上。砰的一声沉闷声响,姜天倒飞而回,落地之后,便一退在退,右脚刺痛难忍,己经稳定不住身形。卫奎风鼓励道:“对,就是这样,但是还远远不够,你的力量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调动你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为什么我看到的只是单纯的出拳甩腿,这些都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何必区分的那么明确,气海运转,心与神合,神与意合,所有能用的全部都融汇到你的拳头上,来,出拳!”
姜天竖耳聆听,不敢错漏丝毫,依照卫奎风所言,少年再一次前冲,虽然速度慢了许多,但气势较之前相比却有了质的飞跃,这一拳的出手,让少年感觉到自身的力量仿佛是洪水找到了宣泄口,很是酣畅淋漓,如同一声闷雷骤响,轰出的拳头突破了空气的束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很好,就是这样,让你的精,气,神全部汇聚,拳意似龙,出拳如摧枯拉朽,大气磅礴。”
卫奎风朗声大笑,一脚后撤,一脚前踏,简简单单一记直拳迎向少年。两记拳头毫无花俏地选择了硬碰硬,一时间两人周围罡风恣虐,扬起无数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