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半夜被雷声惊醒,推开窗户看了看天色,不像是要下雨的迹象,又望向远处迷雾缭绕的大山,出了半天神,才又缩回去睡觉了,若是姜天再晚回去片刻,便能见到远处落霞镇方向,有着光芒闪烁。小镇外一处不知名的土丘,两道身影战斗正酣。全身披甲的亲王赵无极本就手握重兵,行事起来更是肆无忌弹,他早己经看不惯那个永远和言悦色,却一肚子坏水的大秦国师齐承志,若不是他一直在朝中挑拨离间,分化君臣关系,赵无极何至于被封发来此边陲戍守。齐承志随手将环绕在身侧的几股罡风打散,很是云淡风轻。赵无极似乎也己经把怒气发泄完,没有再次出手,挥了挥手,身后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大秦锐士收起武器,继续安营扎寨。赵无极丝毫没有隐藏自己对齐承志的厌恶,冷哼道:“本王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王兄吃你的那套在我这里可不好使,所以,我劝你还是哪边凉快哪呆着去吧,否则我不敢保证能管得住我手下的将士。”
齐承志惮了惮身上的灰尘,丝毫没有在意赵无极的态度,反而笑着说道:“王爷说笑了,在下素闻王爷治军一向严明,虎贲军勇武威慑天下,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我既然来了落霞镇,若是不前来拜会一下成何体统,毕竟同朝为官,总归还是要有点礼数吧,不过看来王爷对我的成见还是那么深呐,一见面就如此盛情款待。”
齐承志说完脸色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只是你可别忘了,这个大秦姓赵,但不是你那个赵。”
赵无极脸色铁青,怒喝道:“既然如此,只是区区一副身外化身,你还真当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喔,我只是单纯的前来拜见一下而己,实在是想不出王爷有什么杀我的理由。”
齐承志呵呵笑道。赵无极冷笑道:“你不劝劝本王以大局为重?喔,差点忘了,你可是巴不得我们打起来,这样你就能向王兄谏言,起兵伐魏了,我泱泱大秦几世的积累,迟早要被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给祸乱了。”
齐承志反问道:“既然知道王爷为何还如此兴师动众?说到底你也是明白大国之战岂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擅动,除非你能把颜柳亭给杀了,但是你能杀吗?你敢杀吗?所以我为什么要劝你,死的可是我秦国皇室的公子,我大秦的脸面置于何地?再说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若是还横加阻拦,岂不是连猪狗都不如了吗?”
赵无极哑然失笑,伸手指了指正义凛然的齐承志讥讽道:“收起你那副小人的嘴脸吧,想必你己经跟那颜老头谈妥了,怎么,想借我的手试探一下你那个同门师兄?”
齐承志点了点头,干脆利落的承认道:“王爷不也是想这么做的吗?我可不认为王爷会为了区区一个子嗣就与萧山书院开战,况且你己经将大王子的封地都拿到手了,这己经是我最大的让步,莫不是你以为把那几家的封地都收入囊中的事真做得滴水不漏了?”
赵无极摇了摇头,感叹道:“姚圣这辈子光明磊落,怎么会有你这么个阴险小人在背后如此算计,看来真是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啊,有些大逆不道的话,在这里说说无妨,若是摆到了台面上还如此言行无忌,肯定会死人的。”
齐承志没有回答,反而转身指向了极远处的荒岭,“两千年前那场大战,死了不计其数的炼气士,就连顶尖的天人修士都陨落了好几位,到最后真就只是得了个不了了之的结局,只换了个剑峰秘境这种来磨励后辈的场所聊以安慰,这种屁话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
赵无极沉默。“这片土地的秘密肯定没那么简单的,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你以为姚圣哪不好呆,偏偏就窝在这里,还刚巧就在这个时候生出了变故。”
齐承志眼神炙热。“这么说来你是为了传言而来?”
赵无极突然来了兴致。齐承志摇了摇头,“不是,若是剑峰之中还隐藏着惊喜,对大秦的国运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己,况且上面那些也都不是吃素的,怎么会如此放任,说到底还是没了价值,可关键是姚圣不死,实在是让人寝食难安啊。”
“如此说来,那个凡事都压你一头姚圣真成了你的心结了 ,啧啧啧,都说小人误国,如此假公济私,难成气候。”
赵无极哈哈大笑。齐承志在这一刻浑身颤抖,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也器重姚圣,论资质修为我哪点比他弱了,就算他之前大逆不道,受千夫所指,可是真武山每每提及他时仍然只是长嘘短叹,恨铁不成钢,终于,他那个不着调的师傅得了失心疯,妄想冲破牢笼,现在己经没有人能够再庇护着他了,我这次就要证明,我齐承志不比他差。”
“喔,这就恼羞成怒了?有本事当面硬干啊,躲在背后使什么绊子,真是掉价。”
赵无极再次讥讽道。齐承志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沉默不语。一一一一一一三更半夜,万籁俱寂。青衣少女赵灵儿独自坐在台阶上,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眼神迷茫,静静地仰望着星空,听姜天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在天上俯视保佑着最亲近的人。虽然赵灵儿阅历不深,但自幼在宫中饱读经籍,博闻强记,对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说法自然知道是无稽之谈,但她还是愿意去相信,相信心里的那份思念。她双手紧紧地抱着柔弱的双肩,突然一件披风落在了赵灵儿的肩头,赵白氏的声音此时也轻柔的在她耳边响起,“灵儿,外面凉,别在这坐着了,进屋吧。”
赵灵儿紧抿着嘴唇,赌气般没有答复,反而将头转向了一边。赵白氏有些无奈,却没有再开口,紧挨着少女坐下。良久,赵灵儿轻轻地开口道:“母亲,我是真的想不通,父亲的封地为何如此轻易地拱手让给外人。”
赵白氏抬手捋了捋少女的青丝,缓缓说道:“你七王叔可不是外人,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说了,人都己经不在了,留着那块封地也只是徒增伤悲。”
少女欲言又止。赵白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如今孤儿寡母的,虽说你父亲还有些旧部,但情义总有一天会用尽的,大秦多少氏族虎视眈眈,如果还执意抓在手里,到头来也只会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灵儿反驳道:“那也不至于这样白白送给那个趁人之危的下作小人,换个贫瘠的商邑有何用?”
赵白氏登时板起脸,教训道:“什么下作小人,那是你七王叔,怎么这般没大没小,教给你的言行礼仪都忘光了吗?朝野上下,先不说那几大氏族,就单单是我们赵氏宗亲本家,多少人眼巴巴地望着,只不过是大王怕国体不稳一直压着他们而己,以前是觉得我们母子没有威胁,如今有了些许希望,若你还是这般不知轻重,你以为那些人就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病痊愈,好再去跟他们争个你死我活?”
少女低着头,神情黯然。赵白氏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下来,耐心解释道:“你父亲生前曾经说过你七王叔虽然醉心武学,但也不乏野心,断然不会置大秦基业于不顾的,如若哪天能够得势,必将雄霸天下,所以我才敢做如此赌注,况且那赌注对我们来说本就朝不保夕,何乐而不为呢。”
赵灵儿依然低着头不说话,赵白氏站起身,淡然道:“其实你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走吧,我们回屋去,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你父亲才会安心。”
不远处,范老安安静静地望着台阶上的母女,不言不语。一一一一一一落霞镇碧云山住处,邓世昌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曲奇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面如冠玉的道人在听闻事情的始末后,脸色铁青,此人正是与姚圣交情不浅的碧云山魏老祖。房间里还有位玉树临风,风才绝貌的翩翩公子,此时正气愤的质问道:“邓长老,你就这么放任他们胡作非为,要是为我碧云山惹来大敌,到时候谁能担待得起。”
“行了,如此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魏老祖喝斥道。邓世昌悻悻地低头致歉道:“老祖,是世昌办事不力。”
魏老祖摆摆手,“事以至此,多说无益,所幸没有铸成大错,阮玉死了就死了,以那位的性子,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不用管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既然顾恺之废了,那就让他留在碧云山养老,毕竟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邓世昌点点头,有些欲言又止。“我知道你看中了曲奇风,他己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心魔己成,我也不擅长此类术法,能不能渡过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等剑峰开启,倒是可以送他去洗剑池试试!”
魏老祖知道邓世昌想问什么,直接开口道。“多谢老祖!”
邓世昌躬身行礼,诚恳道。魏老祖摇摇头,转身离去,陶未然冷哼一声,同样随之离开。床塌上,昏睡中的曲奇风竟然还在低声呓语,声音含糊,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