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岭村的百十户人家,大都是世代居住在此,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子,祖上据说是被削了户籍的刑徒流民,被流放到这边陲之地,过着靠山吃山的穷苦日子,也有些生活不如意的外乡人,来到这里后也扎下了根,靠着山里边讨生活,幸运的是,最近几十年来,边境少了犬戎的进犯,生活着实安稳了不少。等到姜天与吴正阳把宋昊吩咐的活计干完,天色也己接近中午,待三人吃完饭,姜天便背起箩筐,吴正阳也从后院里拿了弹弓鱼叉之类的家伙什,身后还背了张木弓,腰间跨着个竹编的箭筒,嘱咐了小宇看店后,两人就动身往村外走去,路过私塾时,远远的见到教书先生正跟一个宫装妇人在那小声交谈,还不时地用手指了指东边,旁边的青衣少女怯怯的望着路过的两人,杏眼里满是好奇。吴正阳悄悄地拉了下姜天,小声地说道,“小天子,你看那女孩长得真是好看,就像书里画的小人,跟我们村那些土里土气的女孩就是不一样,那眉眼真是俊俏。”
姜天闻言无奈地拍了拍额头,知道吴正阳说的就是那些被他像宝贝一样藏起来,里面也没有字,净是些没穿衣服的女人画像,看上一眼能叫人脸红耳赤半天的小人书,于是姜天狠狠地捶了吴正阳肩膀一下,然后快步往前跑去,高大少年怪叫一声,连忙奋起追赶。两人一路打闹着,临近村口时,被还在青石上闭目养神的懒散汉子卫奎风给叫住了,吴正阳咧了咧嘴,嘻皮笑脸地凑了过去,“卫叔,闲着没事又祸害村里的婶子们呐。”
卫奎风闻言登时给了吴正阳头上一个板栗,“我说你小子咋跟你师傅一个德行啊,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怪不得老话常说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呢,怎么,你师傅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准备溜出去了?”
吴正阳眨了眨眼睛讨饶道:“卫叔,您瞧我这张破嘴,说话咋这么不利索呢,您这哪是祸害啊,是欣赏,欣赏,等回头我捎带两尾活鱼回来让您尝尝鲜,我师傅那边嘛,呵呵……”高大少年说完搓了搓手。卫奎风从鼻孔里哼了声,算是答应下来,转头瞥了眼姜天,“姜小子,最近村里面来了几个外乡人,你们都注意着点,别惹恼了他们,那些人手上都有着功夫呢,敢下死手的。”
说完不等姜天回答,有些苦口婆心道:“每天都要勤加习练我教给你的那些法门,你瞧瞧你那身板,弱不禁风的。”
说完还似模似样的拍了拍自己那并不壮硕的胸膛。那是姜天有几次提着鱼进村的时候,都被汉子喊住讨要了一两条,后来次数多了,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教了姜天一些呼吸练气,强身健体的功夫,吴正阳对此嗤之以鼻,直言卫奎风那就是在忽悠姜天罢了,然而姜天却不以为意,每天苦练不断,事实上,姜天的身体能养成这样,除了郎中的妙手外,卫奎风所教授的法门同样占了很大的功劳。吴正阳听见卫奎风又要开始吹牛,连忙拉着姜天快步离开,边跑还边挥了挥手,嘴里嚷嚷道,“知道了卫叔,我们赶时间,回见啊。”
卫奎风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冲着两人的背影高声喊道,“臭小子,可别忘了我的鱼!”
待两人的身影跑远,卫奎风才收回了目光,嘀嘀咕咕道:“打铁的还真是收了个好弟子啊,幸好我的也不差,许老头莫不是匡我,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没个动静。”
离开了村子,姜天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村口的小溪往上游飞奔,临近古岭村的几座山头,都不是太大,也己经被姜天扫荡过了,没什么好的药材,要再往里走才行,两人的身影在山岭之间飞速地穿梭,时不时从茂密的树林中一跃而起,脚踩着树梢借力奔走,不过却是无法持久,时不时的需要落地换气,有时会惊起几只飞鸟,此时吴正阳便会熟练的弯弓射出,别看高大少年年岁不大,却是古岭村里的好手,就连姜天的打猎技巧也是他教授的。约莫两个时辰之后,老龙山的一处山谷内,山涧瀑布冲刷下形成的一片深潭,周围遍地开满不知名的野花,姜天小心翼翼地将最后几株千金藤采摘下来,放入身旁那己经满满当当的箩筐里,突然听见哗啦一声,水潭里窜出一道身影,身材健硕,将怀里抱着的两条肥美的大鱼狠狠摔向地面后,招呼了姜天一声,随即又一个猛子扎回了水里。姜天摇了摇头,背起箩筐往潭边走去,熟练地将鱼还有路上套的一只野兔开膛破肚,等收拾利索后生起火堆,直接架上去烤了起来。没一会儿,浓郁的香气顿时四溢飘散,姜天熟练地翻动着,偶尔抬眼望向水潭里,只见吴正阳此时正站在瀑布下打着拳,高大少年一坐腰,任由水流冲击而下,水花四溅,双脚似扎根在脚下湿滑的石头上,闻丝不动,随着他的双拳挥动之间,身上似乎有莹莹的红光随之舞动,最后重重地挥出一拳,将瀑布的水幕砸出一个大洞,然后收拳挺腰,脚下一跺,窜出数米远后扎进了水中,向岸边游来。吴正阳似乎觉得有些不过瘾,来到姜天旁边,伸出姆指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趾高气昂道:“小天子,师傅可是夸我乃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等我开窍了之后肯定是进步神速,以后你就叫我做大哥,少不了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完之后,吴正阳的肚子却很不合时宜的咕噜叫唤起来。姜天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伸手递过去烤好的鱼肉,打趣道,“快点吃吧,我的大天才,等你开窍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吴正阳恶狠狠地咬着鱼肉,顾不上再和姜天拌嘴,待得吃完之后,两人就这么直接躺在了地上,望着天空。吴正阳转头说道,“我说你小子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我用尽了全力都差点没赶上你,卫疯子教你的那些还是有点门道的。”
姜天只是笑了笑,不好意思说出他身上脚上其实还绑着铁锭,也就是吴正阳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才没有留意到,其实村里的卫奎风,许郎中,宋昊,甚至是私塾先生崔胜文,那都是有本事的人,只是私下里宋昊嘱咐过姜天不要说破,所以姜天也就索性装作不知。忽地吴正阳惊呼出声,伸手指向天边,姜天循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远远见到一个黑点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越来越大,最后向着半山腰的位置直直地撞了过去,紧接着又有几个黑点呼啸飞来,是几个脚踏飞剑的修行中人,接二连三的落向那坠落之地。姜天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收拾好东西,姜天想着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能御剑而行的修行中人,根本就不是他们可以比拟的,更何况卫奎风刚刚才告诫过他们,这些修行中人大多都是性情桀傲,若真起了冲突那可是会丢了小命的,只是吴正阳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根本就没怎么在乎,硬是兴冲冲地直接往山上飞奔,无奈之下,姜天也只好硬着头皮追去。老龙山的山腰处,有着一座破败的庙宇,村里的老人们说这是老龙庙,香火具体是什么时候衰败的无人知晓,因为打从他们记事起,老龙庙就己经是这样了,只是传说庙里的老龙君依旧还在守护着这方地界,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荒岭里那些强大的妖兽从未踏足过老龙山倒是事实。老龙庙周围的杂草丛生,茂盛的像个菜园子,院墙己经大半倒塌,里面也尽是残垣断壁,就剩下正殿还算完好,石头砌的墙壁布满了青苔,地面上布满无数倒塌神像的残肢断骸,最显眼的是一座巨大泥塑的金身神像倾倒在地,己经不见了头颅,身长两丈有余,身穿铠甲,甲片边缘饰有两条珠线,彩塑斑驳,神像踩踏在一座四四方方的漆黑石座上,没有脚,反而是一条蛇的尾巴,鳞片连绵。姜天两人此刻正猫着腰缩在老龙庙的角落处,透过破漏的石墙缝隙,望向远处,只见一条十余丈长的黑蛇,半截身躯横卧在山石上,头背皆是鳞片,通体漆黑如墨,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明显几道伤痕鲜血淋漓,淌了一地,腹部露出一双四趾小爪,硕大如水缸的头颅上有着一处隆起,那双银色眼眸极其似人,凶残的环顾四周。腥红的舌头飞快摇动,呲呲作响,正与周围的五男一女对峙着。那伙人持剑而立,呈扇形围住那黑蛇,为首的一名年轻男子神色淡然,双手掐起指诀,清脆的剑吟声骤然响起,一道白虹飞速旋转着刺向黑蛇,黑蛇怒吼一声,仿似牛哞,低沉雄浑,竟是暴起头颅撞向飞剑,响起一阵刺破耳膜的金石之声,剧烈的冲击之下,黑蛇脑袋连带着半边身躯往后晃荡,剑锋在额头处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哪怕如此锋利的飞剑也无法刺进黑蛇的鳞片。下一刻,黑蛇再次蛮横的昂头撞击,“结阵”其中的一名女子怒喝一声,只见其余四人各自站定方位,双手掐诀,气机相引之下,金气四射,五口飞剑仿若活物般上下翻飞,向着黑蛇斩去,临近蛇头处骤然加速,四散开来,擦着蛇头而过,五柄长剑竟然从几个刁钻的角度刺进了黑蛇那柔软没有鳞甲覆盖的腹部,鲜血流淌,黑蛇吃痛之下连忙摆头闪身,尾巴横扫而至,速度之快,远胜之前两次头颅冲撞,瞬间砸向那五人,五人被这一扫扫出了十数丈远,倒地之后更是鲜血狂吐,显然受伤不轻。“孽畜,尔敢!”
年轻男子瞪大双眼,肝胆欲裂,周身的元气瞬间涌动,手中长剑嗡嗡作响,男子一口精血直接喷出,剑气四溢,一道足以撼动山岳的剑气白虹冲天而起,瞬间斩向蛇颈之处,黑蛇似察觉到了危险,银色眼眸微缩,仿佛要侧过身躯,然而却根本未来得及移动分毫,那颗狰狞的头颅便己经缓缓滑落,露出了血肉模糊的残断脖颈,让人触目惊心。片刻之后,黑蛇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依然还在地上微微的抽搐着,年轻男子以剑杵地半跪着,神色萎靡,显然刚才那一击是他用秘法强行提升境界发出的,现在己是脱力。“曲师兄,来,你快点服下这颗丹药。”
女子己经快步走到了男子面前,拿出个小瓷瓶倒了一颗碧绿色的药丸。“多谢阮师妹了,师兄要调息一下,你们先收拾一下,这黑蛇己经快要走江化蛟了,也不枉我们追了这畜牲这么多天了。”
被唤作阮师兄的男子此时脸色苍白,连忙吞了丹药后盘腿恢复起来。此时躲在庙内偷看的吴正阳早己经是张大着嘴巴,满脸震惊之色,虽然听说过那些修为高强之人动辙移山填海,摘星拿月,也有体型大到能食象吞鲸的妖魅精怪,吴正阳只当是夸大其辞罢了,虽然他也经常与村里人进山捕猎围剿过猛兽,偶尔也能见识到那些飞来飞去的修行中人,但今日所见,单单那黑蛇就己经不是他们猎杀的猛兽所能比拟的,以他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对上黑蛇这种的话,绝对是有去无回,难怪老辈人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越过老龙山。然而姜天却是抿着嘴唇,脸色凝重,与吴正阳不同的是,姜天早就知道荒岭禁地的恐怖,许郎中就曾经带他进去过里面采药,也见识过许多所谓的神仙中人在山里面杀人夺宝的险恶勾当,所以姜天很担心若是被那些人发现他们在这里偷看,而误以为他们是要趁机偷袭的话,那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更何况,这些人只信拳头,根本就不会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