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三天后。
这三天的时间里，杨焕见识到了【血衣】这个组织的强大之处。
白骨精事件当天，除了杨焕和盛柒等人，所有在场师生和关联者的记忆都被更改。
他们只记得自己是遭遇了一场恐怖袭击，凶狠的歹徒在神圣校园里为非作歹，甚至在校园广场引动爆炸物。
所幸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
是的，当杨焕从电视里看到这一条条新闻的时候，他和赵云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那些在白骨精事件中死去的牺牲者，被整个世界遗忘。
“这样做好吗？”
灵感之界里，杨焕轻声地问。
他的眼前是一片夜色弥漫下的茫茫大海。
千古殿就在他的身后，他坐在边缘处，看潮起潮落。
他的灵感之界里没有月亮，但海面的波光却是如此清晰可见。
杨焕低下头，深邃的海面里好似有事物将要浮起。
黑影，越来越近。
最后，杨焕看到了一张张人脸！
这些人脸没有一丝血色，眼中更没有瞳孔。
他们直勾勾地看着杨焕，沉默再沉默。
刹那间，杨焕的双眼就变得通红一片！
“少主...”
赵云的身形从杨焕身旁浮现，他看着杨焕的侧影，眼中有担忧和不安。
灵感之界是通灵者的力量源泉，同时也是通灵者心灵事物的最好体现。
这些人脸，是在白骨精事件中死去的遇难者，其中许多人，杨焕都认识。
但从那一天起，他都见不到了...
杨焕剧烈地喘息着，但语气却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平静。
“云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自己更强一点，
强到在女超人两人到来之前就能将白骨精干掉，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了。
我，还是太弱了。”
赵云张了张嘴，没有开口。
虽然他很想对杨焕说，作为一个刚刚觉醒的通灵者，你已经做到了极致。
但他也知道，对杨焕而言，这样的安慰根本不算安慰。
用现代一点的话来讲，那就是杨焕得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样的心理疾病。
终究只是一个正在读书的少年郎啊...
赵云看着杨焕的侧影，眼中有长辈的怜惜和担忧。
他和杨焕不同，在东汉末年那个年代，除了战争的血腥和残酷，
还有太多太多的人间惨剧发生着。
天灾带来的家破人亡，家破人亡带来的饥荒，饥荒带来的易子而食。
正是看遍了世间悲剧，他才会义无反顾地握紧长枪追随昭烈，希冀能够平定乱世。
哪怕到最后，自己手中的枪尖上也反射着刺眼的血光。
而杨焕，他还没有足够坚定的信念，他甚至对自己的人生都还有着迷茫和不安。
蓝成诺教给他的，光武帝告诉他的，都还没有涉及到“信仰”这个概念。
而当杨焕看到熟悉之人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当自己自信自豪的通灵之力被碾压击溃。
这样的冲击对一个从未经历过这样事情的少年郎来说实在太大太大。
他现在就是在悬崖边上，一个重心不稳便会跌入万丈深渊，
迈过去，杨焕将迎来一次由自灵魂的蜕变。
迈不过去，那他就会彻底崩溃，甚至转变心性。
历史上数不清的杀人魔、恐怖组织首脑，不都是因为类似事情才催生出了他们心里恶魔的种子？
而那些传奇英雄，人杰天骄，不也是一次次地看遍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后才更加坚定了他们要走的道路。
“...”
赵云想了想，刚要开口。
“轰...”
但就在这时，千古殿的殿门突然开启。
一声唤从千古殿中飘出。
“进来。”
......
再次见到光武帝，杨焕倒是没有第一次那般激动震撼。
只是仰望这位在帝座前的身影，他仍旧有那种在仰望一座雄伟高山之感。
而光武帝，也在看着杨焕。
作为一手开辟后汉伟业的绝世雄主，他哪里不懂得杨焕现在的心理状态。
想了想，光武帝竟然直接坐在帝座前的台阶上，
然后拍了拍身旁的地面，笑道。
“来，坐。”
杨焕愣了一下，而后走上前去，坐在了光武帝的下一个台阶上。
赵云天性拘谨，尤其是在光武帝面前，也不落座，而是站在台阶下。
不过此刻赵云心里的担忧倒是消去了很多。
因为光武帝这姿态，无疑是要给杨焕进行开导。
这位具备隐藏特性【话痨】的华夏大帝，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心理导师。
赵云一边想着，耳边也传来了光武帝的声音。
“这么难受，要不死了算了。”
！
赵云浑身一僵。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光武帝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神色。
“朕是认真的，
死了，就不会有什么烦恼。
但你，有勇气死吗？”
杨焕缓缓地低下头，身上好似有黑气冒出。
完了这是要黑化了吗！
赵云在下面看得心惊胆颤。
而光武帝这时又是话锋一转，突然叹气道。
“杨焕，想死，是天底下最难的一件事了。”
“我那会儿还在南阳的时候，为什么要起兵？”
“不是什么狗屁的炎汉血脉，天命所归。”
“但凡能够吃得饱饭，也不会想着去干那把脑袋别腰上的营生。”
“实在是活不下去啦...”
光武帝眼中有回忆之色涌现，以至于他都忘了用“朕”这个称谓。
时隔数千年时光，但往昔画面却仍是如此清晰，犹如昨日。
“我第一次上阵，是骑着牛冲锋的。”
“嘿，第一次拿刀子砍人，那人被我划了一刀没死，还是被我的牛给踩死的。”
“那时候我看到的尸骨可比你现在看到的多多了，一场仗打下来，什么血啊肠啊脑啊都有。”
“我是真的恶心，吐了一个晚上没好。”
“但隔天还是照样起来接着去砍人，没办法呀，得活下去啊。”
“而且...”
“到这个时候，你就已经不再是为你自己活了，
还是为了那些替你去死的人活。”
杨焕再次抬头，不过这一次赵云发现，自家少主的眼中开始重新带上了些许光彩。
只听光武接着道。
“昔年有人问我，你只是萤火之光，何望照亮天下？又有谁会在乎？”
“我说，萤光虽弱，犹有可照之人，而那些人，会在乎。”
“如果你没有这一身能力，死的就有可能是你。”
“但既然你可以做到，这担子就得背着。”
“正如一个家需要一个男人去扛。一座天下，也需要一个人去挑。”
“你现在可能还不喜欢，不习惯，不适应。”
“自愿的也好，被逼着也罢，既然踏上了这条路，那就走下去吧。”
“一个人的能力或许很小，但一个人的担当却可以很大。”
“别去有那些自私的想法，别想着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咱啊，就不是这样的人。”
一袭赤红龙袍的光武帝拍了拍杨焕的肩膀，而后站起身。
这位绝代帝王看着殿门外的光华天空，笑道。
“变强吧小子，这座大殿选了你，又有朕给你做后盾，那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矫情的。”
“终有一日，你一人之心便代表千万人之心，你一人之力便能护千万人之命！”
“到那个时候，你的冠冕，朕来给你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