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日他大爷,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快要崩溃了。
在这种黑暗的,没有任何声音的环境中,我从一开始的强行淡定,到开始东想西想,到开始回忆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再到现在漫无目的背诗。
自从离开大学开始上班,我已经没接触诗词了,脑子里空空如也,能随口背出来的,就是这些耳熟能详的词句。
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简单,最熟悉的一首诗了。
我不得不开始继续回忆自己的过去,回忆到我有些想吐了……
此刻,无论有多少放不下的事,我现在都放下了,因为这会儿我心里只有一个恐惧:我会不会一直以这种状态,存在下去……
这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折磨,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把人夹在火上烤一样。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失常时,我忽然听到一个淡漠的声音,似乎是从头顶传来的。
我‘抬头’,上方是一片黑暗。
那个声音道:“洛常,你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虽然没有了身体,还是下意识的,几乎是哭着回话:“我不好……我他妈是不是在做梦,老谢,老谢是你在跟我说话吗?这不是我的幻觉吧?你再跟我说两句,求你了,我要疯了……”
上面没有动静。
我更崩溃了:“谢惊蛰!谢惊蛰是不是你?你说话啊!来个活人啊!”
“洛常,你冷静一点。”上方的声音再度开口。
“好、好,我冷静,我冷静,你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
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然后谢惊蛰开口道:“你目前是魂体的状态,为了不诡化,古扶将你收入了一件法器之中。这件法器是个‘阴阳葫芦’,你目前被装在葫芦里。”
顿了顿,谢惊蛰继续道:“葫芦中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现在距离我们从医院出来,过去了三天的时间。”
“三天……”我忍不住复述了一遍:“可是我感觉,自己好像在这里待了三个月,不,三年!原来才三天,不,老谢,老谢你听我说,这鬼地方我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你让我出去……你让我出去,你一剑捅死我就行,我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别闹。”
我倒抽一口凉气:“我闹你大爷!我一秒都受不了,你知道我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片黑,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没有知觉的飘在这个地方,一分一秒有多煎熬吗?”
谢惊蛰很快接话:“知道。很多地缚鬼物,都是这样的。我之前诛灭过一个老婆子,生前被儿子误以为断气了,又是夏天,匆匆下葬,最后憋死在棺材里。然后她在那下面待了一百多年,状态和你现在差不多,最后她变成了恶鬼,挣脱出来时完全是个疯子。”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让我跟你说话吗?”谢惊蛰顿了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你有什么想说的,我陪你聊几句。”
我听得出来,他是真心的……
但这真心,不要也罢。
我心慌的跟什么似的,由于太久没人说话,我自己都清楚自己的语言混乱而神经质:“不是,老谢,谢谢愿意陪我说话,但是我不想说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留在这儿,这个时间流速太恐怖,我会疯的,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不好。”谢惊蛰声音依旧淡漠,但回话很快,透着股斩钉截铁。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我肯定要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但现在,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神经,本能的恐惧和怒火,让我开始口不择言的怒骂:“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儿!谁需要你救!谢惊蛰,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目地?”
“目地?”他似乎不解。
“你当初说,是为了怀虚而来,现在怀虚也没了,你离开事务所了,咱们也散伙了,你还来管我的事情做什么?你是不是有别的目地?嗯?就和古扶一样……那王八羔子,一天天老气横秋,人模狗样的,我知道,他就不是个好东西,妈的!鬼知道在背后算计些什么!你俩根本就是一路货色,什么叫救我,什么叫为我好,你他妈的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听到没有!”
“…………”谢惊蛰没有接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
“谢惊蛰!你别装死!”
“喂?喂——!”
“你回来!你别装死,谢惊蛰,呜呜……日你大爷,你回来……”
“我没走。”谢惊蛰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
我一噎。
我发誓,刚才我没哭,我只是……呃,我只是嗓子有点痒……
但是,没等我解释,他继续道:“你冷静下来了吗?”
我憋了口气,讪讪道:“冷静了。”
谢惊蛰淡淡道:“那现在,我们可以正常交流了吗?”
“……可以。”
谢惊蛰微微一顿,周围安静了片刻。
我心里有些慌。
好在没多久,他再度开口:“洛常,我知道待在这‘阴阳葫芦’里不好受,但你必须要坚持下来。我的剑,不想杀你。”
“…………”我心里堵的慌:“好。”
谢惊蛰继续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很伤人。我想将它们当做你精神崩溃的疯话听,但我刚才想了想,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洛常,古扶是怎么想的,有什么目地,我不清楚。我救你,只是因为……还你人情而已。”
我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
还人情……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
如果说一开始,是我打开事务所的门,从血鬼手里救了他一次,那么在之后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和老谢已经说不上谁欠谁人情了。
这人就这样,嘴硬心软的。
我于是苦笑:“对不住,我失控了,我只是太……太害怕了。”
谢惊蛰道:“不会等太久,相信我们。”
“好。不过我有个疑问,你说现在外面已经过去了三天……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死了,这是到某一层地狱受刑来了。”
“每打开一次阴阳葫芦,都需要精气的支持,而且周围一定要安全,否则容易出意外……离开医院后,发生的变故太多了,我……”他话没说完,我隐约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响起。
紧接着,周围就再也没动静了。
他这是……突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