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皇后慕容熙闭目,斜斜倚在榻上,接过侍女手中的水烟袋,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今日按理说,是该奕王携那侧妃初次来向她请安,倒实在兴致平平。
午后,奕王顾君墨果然如期带着岳如嫣前来了,她倒是笑靥如花,只是身旁的男子一脸不耐烦的漠然。
“给母后请安。”顾君墨敛眸,不过点头致意。
岳如嫣神情闪烁,她这几日来,好不容易靠模仿姐姐的一举一动暂且平稳住了奕王的心。
此刻见到他的母亲,南睢后宫的最高掌权者,更知要讨其欢心。以便自己早日摇身上位,扶为正妃。
是而甫一进殿,清了清嗓子,殷然甜声唤道:
“皇后娘娘,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凤体康健,寿泽绵延,千秋和宜,万福金安。”
原本正有些困倦的慕容熙被这一脆生生的呼喊,来了精神,蔑然看了她一眼。
慕容熙不冷不淡道:
“客至,奉茶。”
“是。”侍女福了福身子,将水烟袋往旁边一搁,便下去端茶。
岳如嫣满面甜笑。
“什么客啊,本公主……”她意识到不对,慌忙改口道:
“嫔妾来见皇后娘娘,自当是您的儿媳,合该由嫔妾侍奉您,哪有您把我当客人的道理。”
见对方不再说话了,岳如嫣连忙小心翼翼上前,熟稔地重新点好水烟袋,轻轻递到皇后面前。
“嗯。”慕容熙懒洋洋地应了句,接过她点的水烟袋,难得肯展露一点笑意。
她上下扫了这位新晋侧妃一眼。
“人虽不是什么标致人,倒还算端庄。比那个太子妃强的多。”
慕容熙想起太子妃,便心下不爽。那岳流萤见了自己,除了打打样子请个安,惯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
哪里有个做儿媳的样子。
岳如嫣见得了皇后好脸,心中一喜,连忙谄媚道:
“姐姐是嫡出,自然娇矜一些,嫔妾自幼都是吃过苦的,愿好好服侍皇后娘娘。”
寒暄几句后,慕容熙对这会来事儿的侧妃倒也算起了点好感,缓声道:
“漂亮话会说了,还是得做些女人该做的事情,为本宫和皇帝早日添个皇孙,是为本朝第一位皇孙才好啊。”
她瞥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顾君墨。
“墨儿,你说是不是啊?”
她二人寒暄时,顾君墨一直别着头神游天外,耳朵里只灌进去了母后提了一嘴的太子妃。
他“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嘟哝道:“母后凭甚不喜欢弟妹?依儿臣看,那才是举世不可多得的佳人。”
岳如嫣心中极其不悦,脸上的法令纹肉眼可见地皱了皱,却本着顾忌,并没有出言。
慕容熙嘴唇微抽,忍着微微浮上来的愠怒,拂袖道:
“行了,今日也算都与本宫见过了,都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一听能走,顾君墨倒露出一副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神情,立刻就带着岳如嫣旋身离开。
在他走后,慕容熙愁眉紧锁,长叹一声,喃喃自语起来:
“墨儿无甚上进之心,许多事,还得本宫为他筹谋安排才是。”
储君之位……绝对不可能让顾千丞占据到最后,且看他此刻春风得意,来日必登高跌重。她冷然心想。
“但是,事在人为,眼下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将他骤然废黜,有些事情还是要未雨绸缪。”慕容熙淡淡道。
今日这侧妃来,倒提醒了她一件事。
太子已成婚数月,而当今南睢朝皇孙辈里,还未添一子,墨儿虽妻妾众多,膝下却始终没有所出。
看起来,太子又与那太子妃感情甚笃,日夜缠绵,难保不会有身孕。
若由他们生下了这南睢朝的第一位嫡出皇孙,该是何等的尊荣,那么储君之位将臻于固若金汤的地步。
慕容熙眸光冷戾,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东宫,璃阳殿内。
岳流萤正难得起了兴致,出来走走,在后花园里陶冶情操,剪剪花枝。
她打了个哈欠,额间香汗细细布满,被这暑热折磨的不成样子,准备回宫凉快。
顺手将手中的花剪递给身旁的小太监时,她忽而想起一人。
念及前夜见到沈晏之在门槛上呆坐的情形,岳流萤略微不忍,顺口对彩珠说:
“到底是快到了三伏日子,在宫里当差劳累,吩咐小厨房,就给每人添一碗绿豆百合粥解暑吧。”
“是,谢娘娘体恤,奴婢会安排的。”彩珠高兴地答。
回到宫中逡巡一圈,视线所及处,都没有看到沈晏之的身影,她不禁皱眉:
“那小燕子去了何处?”
彩珠一脸茫然,“奴婢也不知道。”
正当此刻,照壁外传来一阵炸雷般的声音,惹得她不悦地蹙眉。
吵死了。
“娘娘!太子妃娘娘,不好了——”来人是璃阳殿的一个小太监,他惊慌道。
岳流萤见他火急火燎,抬眸问:“何事?”
“晏公公、晏公公他,被凌侧妃抓去,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告状,给他施行贴加官和鞭笞之刑啊!”那小太监神情激动,抖声道。
什么?
她惑然不解,直觉就是他被那烂怂侧妃陷害,火气腾的就上来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更何况小燕子是璃阳殿的人,那侧妃凭什么平白无故将人抓了去?
“人在长佩殿?带本宫去看看。”她霍然起身,因愠怒胸前不断起伏着,掀开泠然的珠帘离去。
…
一桶刺骨的井水从天而降,泼在长凳上趴着的男子身上,激得他浑身战栗。
他嘴唇翕动,被鞭打的后背已然血肉模糊,那身太监服已经粘腻。
正是沈晏之。
他颤颤地辩解,嗓音沙哑:“奴才,奴才真的没有偷盗,侧妃就算要……屈打成招,没有做过的事情,晏之不认。”
凌锦容立于长佩殿外,见这昔日帮衬岳流萤的太监如此样子,乐的合不拢嘴。
她眨了眨眼睛,抬手命人将他抬下来。
几个太监将他从长凳上拉下来,重重跌落,在地上拖出几道蜿蜒刺目的血痕。
凌锦容抿唇一笑:
“哎呀呀,都到了这地步了,你也真是傻。若本宫只是为了偷盗这等小事把你抓来,私下罚了你就罢了,又怎会向太子殿下禀告呢。”
顾千丞此刻早朝还未下,并不知道长佩殿前的一幕。
她便是方才已经给沈晏之验明正身,掌握了十足十的证据,才敢在此放肆。
太子妃和没净身干净的小太监私通……这是何等香艳奇绝的妙事啊。
待到自己禀明了太子殿下这件丑事,岳流萤就算不死,怎么着也得骑木驴、浸猪笼才可以罢。
她得意地扬唇。
“还不肯招实话啊?来人呐,继续给我打。”凌锦容抚着柔荑,慢悠悠道。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线带着怒意与戾气,倏然从门外传来:
“住手!”